晨曦的微光刺破了地平线的薄暮,为笼罩着红星厂的沉沉夜色镀上了一层锋锐的银边。
路承舟与周桐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那间阴暗潮湿的水泵房,清晨凛冽的空气带着钢铁与煤灰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通宵未眠的疲惫。
周桐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重新关上的木门,门后是周怀安,以及那本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账簿。
他的心情依旧激荡,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大战。
“路工,这……这就完了?”
周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我们就这么把账本留给他了?万一他……”
“他不会。”
路承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厂区深处,那片被初升的太阳染成橘红色的巨大厂房,“一个溺水的人,在抓到唯一一块浮木时,只会拼尽全力抱紧它,绝不会再将它推开。那本账簿现在对他而言,不是催命符,而是护身符。”
一句简短的解释,却蕴含着对人心的精准剖析,让周桐瞬间哑口无言。
他看着路承舟那挺拔的、在晨光中被拉得极长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近乎敬畏的情绪。
这位年轻的总工程师,其心智之深沉,手段之老辣,早已远远超出了他年龄的范畴。
“那我们现在……”
“去铸造车间。”
路承舟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去见一见我们那位‘掌舵的老师傅’。”
铸造车间,是整个红星厂心脏地带最滚烫、也最喧嚣的一隅。
还未走近,一股灼人的热浪便已迎面扑来,其中混杂着焦炭燃烧的呛人气息与熔化铁水那独特的腥甜味道。
巨大的厂房如同一头匍匐的钢铁巨兽,正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是风箱在怒吼,是铁水在奔流,是刚刚脱模的铸件在冷却收缩时,发出的一阵阵如同骨骼断裂般的清脆悲鸣。
这里是力量与火焰的国度,是整个工厂所有精密零件的诞生之所。
当路承舟和周桐踏入车间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外行人心惊胆战。
冲天的炉火将半个车间映照得一片通红,工人们赤裸着黝黑的臂膀,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上肆意流淌,瞬间又被高温蒸发。
他们手持长长的铁钎,在飞溅的火星中撬开炉口,金黄色的铁水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咆哮着涌入巨大的铁包之中。
整个场面混乱、粗犷,却又在一种野性的节奏中有序地运行着。
而在这片火焰与钢铁交织的混乱中心,站着一个男人。
他五十岁上下,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微微的佝偻。
他穿着一身被火星烫出无数个小洞的深蓝色工装,脸上沟壑纵横,仿佛每一道皱纹里都填满了煤灰。
他没有大声嘶吼,也没有挥舞手臂,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那翻滚的铁水。
他就是孙长海,红星厂的铸造之魂。
“孙师傅!”
周桐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孙长海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一包致命而又充满创造力的熔岩之上。
他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下压手势。
负责吊运铁包的行车工立刻心领神会,巨大的吊钩以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姿态,缓缓将那重达数吨的铁包,精准地悬停在了早已准备好的砂型上方。
“倒。”
一个字,沙哑,短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铁包倾斜,炽热的洪流奔涌而出,精准地灌入模具的浇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滴铁水被浪费。
直到最后一滴铁水消失在浇口中,孙长海才仿佛从一种深沉的禅定中苏醒过来。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转过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路承舟和周桐。
“什么事?”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硬得像一块生铁。
“孙师傅,这位是咱们‘强心’项目的总工程师,路承舟路工。”
周桐连忙上前介绍,“路工有几个技术上的问题,想跟您请教一下。”
孙长海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路承舟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也没有热情,只有一种老匠人对“技术员”这个群体的、根深蒂固的审视与疏离。
在他看来,这些坐在办公室里画图纸的年轻人,永远不懂得铁水真正的脾气。
“图纸我看过了。”
孙长海的语气平淡,“你们设计的那款发动机缸体,结构太复杂,壁厚要求太不均匀。尤其是水道部分,拐角太多,清砂困难。按照厂里现有的工艺,废品率至少在七成以上。我做不了。”
他这不是推脱,而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对自己专业领域绝对的自信与权威。
周桐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孙长海会如此直接,一开口就将路堵死。
路承舟却笑了。
他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孙师傅说得没错。如果按照我们现有的灰口铸铁HT250的配方,以及传统砂型铸造的工艺,别说七成,我认为废品率可能会高达九成。”
孙长海的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非但没有争辩,反而比他自己估计得还要悲观。
“既然知道,那你还来找**什么?”
“我来,不是让孙师傅用旧方法去铸新东西。”
路承舟迎着那灼人的热浪,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清晰而沉稳,“我是来请孙师傅,跟我们一起,创造一种全新的铸造工艺。”
他从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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