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风,终于寻到了可乘之机。
它穿过空旷的厂区,灌入寂静的走廊,像一条无形的冰蛇,缠上了每一个人的脖颈。
周桐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在瞬间风化成石的雕像。
他的身后,是几十个同样僵立的弟兄。
他们刚刚才从一场与物理定律的殊死搏斗中幸存,浑身浴血,精疲力竭,却在凯旋的瞬间,被一张薄薄的纸,宣判了**。
那张白底黑字的封条,横亘在厚重的铁门上,比世上最坚固的锁链还要沉重。
它不发一言,却又像是在用最尖利的声音,嘲笑着他们一夜的浴血奋战。
那上面每一个印刷出来的铅字,都化作了王德发那张充满快意的脸。
胜利的余温,在刺骨的羞辱面前,迅速冷却。
“头儿……”
一个年轻的工人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怎么办?俺们……”
他想说“俺们没错”,可是在那张代表着“规矩”的封条面前,这句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怎么办?”
另一个老师傅猛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睛红得像要**,“撕了它!**,老子不信这个邪!王德发算个什么东西,他敢动我们一下试试!”
这声怒吼点燃了压抑的**桶。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几个脾气火爆的工人已经攥紧了拳头,向前涌去,那股刚刚在炉火前凝聚起来的悍勇之气,此刻化作了冲向权力的滔**火。
“站住!”
一声沙哑的低吼,如同一道惊雷,炸停了所有人的脚步。
周桐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那双燃烧了一夜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死水,平静地扫过他手下每一个弟兄的脸。
“回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都回去,睡觉。”
“头儿!”
“我不走!这口气,我咽不下!”
“零件还在里面!这么一搞,全完了!”
群情激奋,怨气冲天。
他们可以忍受高强度的劳动,可以忍受恶劣的工作环境,却无法忍受这种被权力肆意践踏的**。
“我说,回去。”
周桐的声音没有提高一分,但那平静的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像两把淬了火的尖刀,直刺人心,“想让王德发看我们笑话吗?想让他有更多理由,把我们一个个摁死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站在了那群激愤的工人面前,用自己并不算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们通向那张封条的路。
“他用规矩打我们,我们就跟他闹?”
周桐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不是勇敢,是蠢,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股寒意似乎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这场仗,还没打完。”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但不是现在打,也不是在这里打。都给我听好了,现在,立刻,全部回家!洗个澡,吃口饭,然后给老子好好睡一觉!”
他的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孤狼,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那股不容置辩的气势,渐渐压下了所有人的躁动。
“天,塌不下来。”
留下这句承诺,周桐不再多言。
他转过身,拖着那副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迈开沉重的步伐,第一个离开了这片让他品尝到天堂与地狱滋味的战场。
工人们面面相觑,眼中的怒火渐渐被迷茫与无力所取代。
他们看着周桐那孤单而倔强的背影,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们沉默着,三三两两地散去,将所有的不甘与**,都暂时吞进了肚子里。
走廊,再一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张苍白的封条,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像一张得意的、无声的嘴。
周桐没有回家。
他知道,自己睡不着。
那股被压在心底的怒火,像一团湿透了的木炭,没有熊熊燃烧,却在缓慢地、持续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漫无目的地在厂区里走着,清晨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佝偻的轮廓,像一个被打断了脊梁的斗士。
他想不明白。
他只是想把活儿干好,只是想让那群嗷嗷待哺的零件,能活着走出他的车间。
他只是信了那个年轻人的话,信了科学,信了那面墙上的三百四十一个魔鬼。
他们明明已经战胜了魔鬼,为什么最后,却被一个连“碳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国王”,用一张纸给打败了?
荒唐。
何其的荒唐!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栋略显陈旧的宿舍楼下。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终于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光。
路承舟。
那个给他法典,让他看到神迹,又眼睁睁看着他坠入地狱的年轻人。
他必须找到他。
不是为了质问,也不是为了求救。
他只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心中那团火,重新找到燃烧方向的答案。
他迈开脚步,走进了宿舍楼。
凭着模糊的记忆,他找到了路承舟的房间。
他抬起手,那只布满了老茧和伤痕的手掌,在半空中停顿了数秒,最终,还是重重地敲在了门上。
咚,咚,咚。
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正是路承舟。
他似乎刚刚洗漱完毕,头发还带着湿气,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与这个油污遍地的工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到门外站着的周桐时,没有丝毫的意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
“周师傅,”
路承舟侧过身,让开了路,“进来吧,我猜你也该来了。”
周桐迈步走进房间,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扑面而来,让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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