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如同风暴与风暴之间的喘息,沉重地压在热处理车间的每一个角落。
那台刚刚被驯服的电阻炉,在完成了正火的使命后,炉内的猩红渐渐褪去,只剩下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头暂时蛰伏的巨兽,在消化着上一场战斗的疲惫。
工人们的身体几乎达到了极限。
他们靠着墙壁,倚着设备,大口喘息,汗水混杂着油污在他们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
那场用血肉之躯与物理定律进行的野蛮角力,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气力。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那辆推车上完好无损的零件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满足感,又让他们的精神强行振奋起来。
他们成功了。
他们用最原始的手段,走完了新法典的第一里路。
然而,周桐的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藤蔓般愈发收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正火,仅仅是开胃的薄酒。
真正决定这批零件生死的盛宴,那道最艰险、最诡秘的主菜,才刚刚端上桌面。
他缓缓直起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重新落在了墙壁上那份手写的“法典”上。
他的目光越过了“正火”,停留在了下一行字上。
“第二步,渗碳。”
仅仅是这三个字,就让车间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松弛空气,瞬间凝固。
如果说正火考验的是对温度的蛮力控制,那么渗碳,考验的则是对化学气氛的精妙拿捏。
那是魔鬼的领域,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轻易将百炼精钢化为一撮废铁的无形地狱。
“炉温,九百三十度。”
周桐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律,仿佛在吟诵神圣的经文,“滴入式气体,成分,百分之二十一氧化碳,百分之四十氮气,其余为氢气!碳势控制在百分之一点一五至一点二五之间,强渗期四小时,扩散期两小时。”
他念完,整个车间陷入了比刚才更加绝望的沉默。
滴入式气体?
碳势控制?
这些词汇对于他们而言,不啻于天外之音。
他们的炉子,只有一个简陋的进气口,别说精确控制气体成分,就连防止漏气都得看运气。
“周……周师傅……”
那个之前提问的年轻学徒,脸色惨白如纸,“这……这可怎么办?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啊。我们以前渗碳,都是用……用木炭和促进剂……”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周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痛苦、挣扎与决绝的复杂神情。
“我知道。”
周桐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没有去看他的兵,而是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法典”,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敌人对峙。
是的,他知道。
他甚至知道,路承舟也知道。
那个年轻人,那位降下神谕的真神,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座工厂的简陋与破败。
他之所以写下这部近乎于不可能完成的法典,并非是要他们照本宣科。
他是在逼迫他们。
逼迫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去理解旧世界与新世界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逼迫他们在绝望的深渊里,用自己的头脑,去寻找那条通往彼岸的、唯一的窄路。
“把固体渗碳剂推过来。”
周桐终于下达了命令,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固体渗碳剂,那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东西一袋袋装着木炭粉、焦炭和碳酸钡的麻袋。
那是他们沿用了几十年的老方法,也是被那部“法典”彻底抛弃的、属于“野人时代”的巫术。
“师傅!”
一个性子急的老师傅忍不住喊道,“法典上写的不是这个!我们要是用了老法子,那……那不就是对路总师的背叛吗?”
“背叛?”
周桐猛地转身,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你们以为,法典的精髓是什么?是那几个陌生的名词,还是那台我们根本没有的设备?”
他伸出一根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碳势”那两个字上。
“不!都不是!法典的灵魂,是这个!是让钢材的表层,在精确的时间内,吸收到精确数量的碳原子!滴入式气体,只是实现这个目标的先进武器。我们没有,不代表我们就要放弃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我们没有坦克,但我们有**包!我们没有精确制导,但我们有自己的命!今天,我们就要用这最原始的**包,去炸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再次劈开了众人心中混沌的迷雾。
他们明白了周桐的意图。
这不是背叛,更不是**。
这是一种更为深刻的、触及灵魂的理解。
他们要做的,不是模仿法典的表象,而是要去实现法典的内核!
“听我命令!”
周桐的声音恢复了钢铁般的冷酷,“计算组,根据零件表面积和要求的渗层深度,立刻给我算出需要多少渗碳剂!误差不许超过百分之五!”
“操作组,把所有零件用铁丝网包起来,装箱!箱子和零件的间距,用卡尺量,必须保证每个方向都完全一致!”
“所有人,都给我记住!我们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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