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握瑜坐在院子里那棵栾树下,这棵树与哈巴黑海那棵红树一样,让她觉得内心安宁。
一簇簇橙红的蒴果缀满枝头,阳光透过叶片,是层叠的红与金。偶尔有成熟的果实爆开,细小的黑色种子便乘风飘落。
徐望宇在一旁替她煮茶,用的是徐父留下的一套青花瓷茶具。
徐父爱茶,他母亲在时,絮叨着让他讨徐父欢心,他就学了茶艺。他样样拔尖,不负期望,从几个私生子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获得了继承权。
水是从科西嘉岛空运过来的,炉子却是传统的红泥小炉,陶壶里的水将沸未沸,水汽细腻湿润。
沈握瑜的目光落在那些旋转下落的种子上,树最能体现生命的荣与枯。
水沸了。徐望宇烫杯、置茶、高冲、刮沫……动作麻利而专注。热水注入杯中,激荡起君山银针特有的茶香。
他将第一杯茶奉到她面前。茶汤清亮,芽叶在水中徐徐舒展。
沈握瑜没有接,她的视线越过茶盏,看向徐望宇身后。一片栾树叶恰好落在他的肩头,她伸出食指,轻轻将它拂去。
指尖并未触碰到他的衣服,隔着一线距离,那片树叶却像是被无形的风扫落。
“你也一起喝。”她收回手,温柔得骇人。
徐望宇端起自己那杯,茶温透过薄瓷,熨帖着掌心。他观察她,她只是看着那杯茶,热气升腾,掠过她无喜无悲的脸。
这杯凝聚了他心意的茶,无法在她眼中留下倒影。
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意,与这飘落的树叶、蒸腾的水汽并无区别,引不起半分波澜。
“这栾树,能活很久吗?”沈握瑜的视线又回到了树上。
“嗯,养护得宜,能过百年。”
“百年。”她重复了一遍。
百年与一瞬,于她并无区别。
一阵稍大的风过,更多的树叶簌簌落下,如同下一场金色的雨。有几片掉进石桌上的茶盘里,徐望宇下意识想清理。
“不用了。”沈握瑜阻止了他。她端起那杯茶,凑到唇边,品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
“徐望宇,我给你一个终点。”她放下杯子,答非所问。
沈握瑜说过会掌控他的生与死。她可以给他永生,自然也可以给他一个终点。
徐望宇看着那杯她只饮了一口的茶,茶水已凉,映着栾树斑驳的影子和一方高远的秋空。
“沈握瑜,在出发之前,我想跟你说说话。”他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出口,就没有机会了。
她点点头,“你说吧。”她现在有耐心听他讲述。
“你是为了杭渝而来的?你报复的全是伤害过她的人,包括我。”
沈握瑜并未回答。
他接着说,“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杭渝垃圾一样的人生,本就不值得过。我给了她三年好时光,换她去死。这是等价交换。她死了也算是解脱。”
“我比以往更恨杭渝,为什么你不是为了我而来呢?”
他似乎想得到她的认同,可沈握瑜只是看着他,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喝了口茶,自顾自地说:“至于李薇和李东蔚,如果没有我,他们早就死在地震里了。他们的命属于我,我要他们去死,也是天经地义。”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终于开口。
他有些激动,伸手拉住她的衣角,“我唯一的错,就是爱上你,但这也许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他想把沈握瑜抱到怀里,“你说给我一个终点,我认,你杀我,这也是天经地义。”
“好了,我知道了。”这回沈握瑜没扇他巴掌,而是踹了他两脚。
徐望宇肋骨断裂,钻心的疼,但很快就痊愈。
他默默收拾好茶具,跟在她身后。栾树的叶子还在飘,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她方才坐过的空椅上。
——
哈巴雪山的盘山小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泥泞的小路上覆着薄霜。
深秋不是旅游旺季,山路上行人寥寥 。
除了极个别登山爱好者,游客们会选择租当地藏民家的骡子。山路难行,骡子的蹄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浅坑。
沈握瑜却不让他租骡子,要他一步步背着她走到哈巴黑海。
他想到了在藏区见过的那些转经人,他们手持转经筒,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俯身、贴地、起身,每一步都藏着虔诚。
他曾经嗤笑,所谓信仰不过是没苦硬吃,不过是贪图虚无缥缈的转世轮回,太过痴愚。
可现在,他比他们更狂热。
徐望宇背着沈握瑜,一步步向上走。他拄着登山杖,走得缓慢。
沈握瑜伏在他背上,她的呼吸掠过他耳际,却只带着凉意。
“累不累?”她问。
“累。”他答得很快,呼吸有些急促。
“那继续爬。”她笑得很畅快。
几个穿着登山服的游客超过他们,又忍不住回头打量。一个举着自拍杆的女生小声地对同伴说:“还有背人爬山的,这体力……”
在山坡上,徐望宇遇见一个架着天文望远镜的中年男人。
“来看看吗?今天天气好,特别清晰。”男人热情地招呼。
徐望宇凑近目镜。漆黑的视野里,几个银色光点静止在星空深处。
“你看这轮廓像不像外星飞船。”
“是挺像的 。”
沈握瑜也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继续向上,冷杉林渐渐稀疏。树枝上挂着的冰棱在阳光下闪烁。
一队藏民牵着骡子从旁边经过,铃铛声在山谷里回荡。
快到雪线时,一片高山杜鹃出现在山坡上。这些灌木在严寒中依然挺立,像火焰一样灼灼燃烧。
“停一下。”沈握瑜命令道。
徐望宇轻轻放下她。她伸手抚过杜鹃坚韧的枝条。
这些花在雪山上生长了千年,比人类更懂得生存。她望着远方的连绵起伏的雪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的攀登格外艰难。空气稀薄,徐望宇的呼吸变得极为粗重,像是缺氧。
按照常理来说,他早该累死在半路上,可他的生死早就由沈握瑜掌控。
他的喉管像是被刀刮过,说话变得艰难,甚至连吞咽口水都疼。
到达黑海时正值黄昏。夕阳把雪峰染成金色,幽深的湖水微微发黑,是为黑海。
那棵红色的花楸树静静立在湖边,树干虬曲,褐色的树皮皲裂,花朵确是鲜亮的虾子红,明艳不可方物。
徐望宇轻轻放下沈握瑜,靠在树下喘着粗气。他望着她被夕阳勾勒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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