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轻纵马,趁年华(一)
此时正值咸平年间的夏日,开封府暑气正盛。下人给寿王送来几块冰和甜食,便识趣地匆匆离开。寿王处事周到,知道眼前这人同先帝乃至少侠都有匪浅的关系,便又差人给平熹几袋宋元通宝。
平熹接过钱袋子,往手中掂量掂量,又退还给寿王。
他说:“我不要,她给了我很多。”
寿王笑笑,继而道之:“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来路奔波,本官允你在府中歇息片刻。”说罢,以处理公务为由,替平熹阖上了门扉。
平熹终究没有动那钱袋子,将其放于桌上一角,而后捧着寿王给的小册子,一页一页翻开。纸张有些泛黄,落于风中,宛若一曲离殇。他从后往前翻,一直翻到第一页,上面用更为美观工整的笔触写了一句话。
墨色已干,沾染白卷。文辞不似史书书写如此官方得体,相反却颇为随意,信手拈来的一曲心事而已。
上面有写:至道元年,我又忆起建隆年间的事。许是年老体衰,病入膏肓,睡梦中又老是想起年轻时的光景。我的好少侠,这么多年未见,你又在何处江湖快马恩仇?也许,真像你那时说的一般,等到老了走不动道,也该回到故地好好颐养天年。我时日不久,身体江河日下,气息奄奄。只想将这信寄于你,你道个平安便是好的。奈何,我回天乏术,家事国事天下事声声不绝于耳,我是抽不开身子,此信只好封存。又没办法去不羡仙再游览一番,想来真是遗憾。天涯相望,愿你平安,如此,如此。
不知为何,平熹读完,心窝子总是一股温热。他指尖颤抖着翻到下一页。彼时窗外风声缱绻,似有雨声滑落,平熹闻声,往厢房外看去,街上人烟熙攘,众多江湖侠士游走,只一人曰:“建隆三年柳花碧水,人间春光,婉约你我。”
*
那是建隆三年,春光明媚。某日,她提剑来开封,寻着东阙公子给的消息,意将离人泪赠予他。
她那时年龄尚浅,抱着一颗赤诚之心,又在不羡仙生活多年,心思单纯,压根没想到人心和人性是两种不等之物,论周延倒是一点都不周延。她在麦香集被人骗得团团转,却依然侠胆义肝。
赵大哥在朱门大街瞧见她的武术和剑法,同故人极其相似。又听闻她要去群英会却无入会条件——群英贴。只好,乘船带她伪装成醉花阴子弟,蒙混过关。却不料生金瓯不慎掉落,一瞬间成为众多名侠的众矢之的。
拳打脚踢,现场一片混乱,那生金瓯不知何时落入她的手中。运气十分不好的是,落入她手中之后,不知是谁,大喊一句:“生金瓯在这里!”
很快,万千侠客奋勇上前,同她真刀真枪卖命抢着。她压根来不及思考小福她们怎么把生金瓯塞到她手里,只能使出浑身力气,用江叔教给自己的剑和枪同他们战。她天资卓越,纵然年纪清浅,对付他们却如鱼得水,不一会儿,便将最后一帮天泉子弟打倒。
跃出迷雾,她还未站定,方才击败的侠客便朝她靠近。她左顾右盼,这时,赵大哥身着醉花阴的服饰过来,制止道:“都别动,俺已经报官了!”
她眉头一蹙,悄声问道:“赵大哥,你什么时候报的官?”
这时,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红衣官员史鸩踱步走上前,能撑着船的肚子高高挺起,纵使步履缓慢,那肚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惹得人移不开眼,这身材实在是太蓬荜生辉了。
史鸩语气傲慢,捋着胡须道:“报什么官,本官不是官——”
话音未落,在人群之外,她的身后,又传来一位豁然开朗之声:“何人报官?”
此声清悦脆耳,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有喧宾夺主的权威在。她身形一抖,连忙转身,一位英俊的紫衣官员背着手,目光先停在自己身上,又转而向赵大哥方向看去。
史鸩见风使舵,回了紫衣官员一礼,她一侧目便察觉,这人品级极高,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态,于是也警觉起来。
“是俺!”赵大哥凑上前。
史鸩连忙道:“大人,方才——”
却被紫衣官员无情打断,他语气倏然变得温柔,望向赵大哥的眉目也不再如此狠厉。他问赵大哥:“可有受伤?”
“托大人关心,伤是没有的,就是有点狗屎运,有点......嘿嘿嘿......走光。”
见赵大哥同紫衣官员一身轻松恬淡,她站在赵大哥身后,看着如此相敬如宾的二人,内心竟生出一种错觉,这赵大哥并非如她想得如此简单,他应当比紫衣官员的品级还高。
很快,赵大哥想到了她,连忙对紫衣官员道:“方才大家都在抢聚宝盆,所幸被少侠护住了!”
那紫衣官员顺势向她看去,她穿着醉花阴的服饰,不过及笄之年,浑身上下透露出初入尘世的不安于室。她同紫衣官员对视着,忽而觉得这张脸似乎很早之前见过,不过她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熟悉。
他看着她良久,这才将目光转向她怀中抱着的布包,发出了命令:“打开布包。”
她听从号令,顺从地打开布包——
全场众人,刹那间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布包里面连个生金瓯聚宝盆都无,只是一个穷酸简陋的夜壶。
一时间,议论纷纷。她诧异,慌忙之下,手中的布包落入地面。
惊呼道:“这......这竟是个夜壶!!!”
她无助地望向赵大哥,赵大哥也同她回了个“一问三不知”的迷茫神色。她环顾四周,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只听紫衣官员命侍卫去搜寻生金瓯聚宝盆的去向,她深知下一个要被搜的人便是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
以前在不羡仙任性惯了,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要说有吗?那确实有的,但更多的是缺乏的遗憾和悲壮。
“你是什么人?”紫衣官员道。
她有想过自报家门,但目前不羡仙被绣金楼占据,她怕绣金楼又同眼前这分外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人有什么联系,只家门隐匿,只说了户籍。
“在下清河籍人士。”
“清河籍人士。”紫衣官员重复着,一挑眉,轻笑一声,随后问道,“为何来此?”
她朝他解释道:“我与人约好要来这里做一笔交易。”
“做交易?”紫衣官员戏谑地道,“做交易为什么要抢聚宝盆——”
她立马反驳道:“大人,我不是抢,我只是保护——”
另一旁又响起一个声音,东阙公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架着一条腿,分外不屑地道:“诶啊,京尹大人查案的样子真是威风凛凛,当配得上‘光’‘义’二字!”
身后的一位侍卫道:“你怎敢直呼京尹大人名姓!”
当今圣上姓赵,眼前这位紫衣官员位高权重,想必是圣上心腹。她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青翠色的,制作精致华丽,上面刻着“匡义”二字。虽是乡下人,她自然明白圣上座中,应当避讳一事。
也难怪东阙公子叫他“光义”,为了避讳,圣上将“光义”之名赐给了他。她聪明过人,心想,这人应当是官家的弟弟——赵光义。
“出了这么大事,东阙公子还有心欣赏别人,真是难得。”赵光义冷笑一声,喜怒不置于形。
“我们江湖中人,不过是草莽之辈。这查案一事,倚靠官府的人不是更有保障吗?”东阙公子站起身,双手叉腰地反问道。
这句话听得十分不善,但赵光义还是将计就计,道:“排查诸人身份。”
一声令下,侍卫立刻开始排查那些侠客的身份。她往那处看去,只见人人都从衣袖或衣襟里掏出了群英贴,而就她和赵大哥没有。这要是有什么万一,事儿大发了,后患无穷。
果然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赵光义往身旁的一位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就上前一步,对她道:“请出示你的群英帖。”
群英贴,她没有群英贴啊!
她尴尬地笑了笑,而后道:“我......”
侍卫了然,回首抱拳躬身,毕恭毕敬对赵光义道:“禀大人,此人并无群英帖。”
“呵,”他面色不善,带着点愤懑,却还是耐着性子将视线转向她,“哦?你的同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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