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谩骂着从床上扯下来时,江斩玉才惊觉自己重生成了弑君杀母的魔后谢韫宁。
“你这不守规矩的贱奴!”
“主子是天!是地!是父母双亲!晨昏定省,整个宅里的下人都得去给主子请安,你还敢安逸躺在屋里?”
江斩玉的脑袋重重磕在床沿上,眼前炸开大片黑斑。她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抬手想揉揉肿包,寒风就顺着袖口灌进来,激得她暗骂一声:贼老天,把她遣到哪里来了!
茅草搭的房顶塌了半边,光顺着窟窿照进来,江斩玉才看清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草房。
眼前站着一男一女,把不大的空间挤得满当当。借着稀疏的光,江斩玉盯着眼前陌生的面孔,有些发怔。
可还来不及细想,一股大力就拽住她的头发:“春花,别和她废话,这贱奴,只有挨打了才老实!”
江斩玉下意识要催动灵术,却感受到涌出丹田的是一股魔气。悍戾的魔气刚一出动,就被一股惊天的封印之力镇压,江斩玉脸色惨白。她被阿牛拽到房门口,头皮传来一阵刺痛,但也正是这样真切的痛苦,告诉她,此刻没有在做梦。
她竟重生成了自己亲手杀死的人。
此身的主人名唤谢韫宁,出身八大仙家之一的谢家,父母都是灵修大能,她却偏偏废得不行,吞了一堆灵丹仙药,修炼十几年都没筑基。也不知一月前走了什么歪路,突然入魔了;仙门弟子倾巢而出,没一个人奈何得了她。
江斩玉就是这时挺身而出的。
仙门首席,义不容辞。
就在她斩杀谢韫宁后,那传闻中神秘不出的摄政王却突然大展神通,活死人、肉白骨,把谢韫宁救来了定北城,化名“柳絮”。
想着,江斩玉暗暗啐地:怎么偏生是谢韫宁。
位至皇后,在皇城里弑君;身为仙家小姐,在仙门里杀母;名声臭了不说,体内还有随时会爆发魔气!
每天不被人追着喊打喊杀已是不错了,还如何延续她从前“风光霁月、斩妖除魔”的得道仙师形象??
一手全是烂牌,江斩玉完全感受不到重生的喜悦。
门外的黑狗突然狂吠起来,江斩玉被阿牛赶着向前走,踉跄间走近一口水缸。水面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枯发黏着血痂,还有一道蜈蚣状的红疤横在面中。身后的阿牛使了力来推她,嘴里还念着“早不收拾,现在来照”。江斩玉脑子里疯狂琢磨着现状,倒也不理会,只跟着身前的春花大步前进,远远望着她的目的地。
晨省是在主院,院子入目很气派,敞开的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一副大户人家的模样。
江斩玉这会儿大致捋清了一些东西。此地名唤丰阴坡,临近荆西外围的定北城,大多住着早年间战乱从浦北迁过来的商户,这宅院的主人王财主也属其列。
浦北虽不太平,总产出有名的土匪强盗,却也遍地是金,人人富得流油。这些浦北来的商户因着家底丰实,本就自带优越感,更别说对上谢韫宁了——
谢韫宁是以奴藉的身份,被王财主从定北城买来的。
王财主买下谢韫宁,想玩“金屋藏娇”。这事传到了王夫人耳里,当即带着一帮人将她五花大绑锁进王家后院,还划伤了她的脸。
有家仆半夜撞见谢韫宁时,魂都给吓没了:一道血口从她的左眼下延到右脸侧,还在不断淌血。
刚开始大伙路过她时都低着头走,还下令让她入夜只许呆在屋里,不许出来吓人;可等血口长好,众人嘴里又转了风向,说谢韫宁人美气质佳,疤长在她脸上都别有风韵。
王夫人被气得天天使唤谢韫宁扫茅厕、喂牲畜,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仆也动不动就朝她撒气。
眼下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江斩玉欲哭无泪,这算哪门子事,摄政王把人救来宅斗的?
瞎添乱,这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此时主院正厅的雕花门大敞着,厅堂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堂上坐着的王财主是个肥油胖子,手往桌上一拍,浑身肉都和桌子一起抖了三抖,嘴里叱骂道:“刚冲撞了城里的大小姐,转头又去得罪仙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江斩玉一脚刚踏入院门,人群便散开替她让出了路。她眼前一空,瞧见王财主那张肉堆的脸在堂上唾沫横飞,身前还跪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子。
王夫人站在女子身侧,正不断轻拍她的肩膀哄着:“兰儿莫怕,你且把当时的情景跟你爹说了,娘自为你作主。”
王财主子嗣稀薄,这么多年膝下就一儿一女。儿子是妾生的,在城里当护卫;女儿叫王秀兰,就是跪在堂前又哭又嚎的这位。
几日前定北城来了群仙师,王夫人欲攀门亲事,撺掇王秀兰在城里弄了出“英雄救美”——王夫人探好仙师会去杏帘楼用膳,想路过楼前时故意让马车受惊,等着仙师救人。
结果马车还没到杏帘楼,就疯了似的撞飞了出门扫货的官家大小姐。
不久后官府来人,从王宅当天的马草里翻出了药渣。王夫人立马把谢韫宁推出去,对外说她因破相嫉妒起年轻貌美的王秀兰,给马下疯药,欲图害主。
江斩玉想,王宅这么豪,不至于没有镜子吧??
那王秀兰实在是中人之姿,大嘴歪歪扭扭,还总喜欢勾着一抹奸笑。顶着这张写满蠢笨的脸,每晚在谢韫宁梦里张牙舞爪、挥之不去:“把你这张脸划烂,看你怎么勾引我爹!”
江斩玉承认自己以貌取人。谢韫宁眸似寒星映雪,唇若冰玉含霜,便是在脸上刻十道疤也挡不住的清绝容色,说王秀兰嫉妒谢韫宁可信度还高些。
昨日谢韫宁本是要被拖去见官的,王秀兰却担心谢韫宁在官差前告她的状,想在进城前把人沉到井里,好巧不巧,被一位仙师撞见了。
仙师亲自把六神无主的王秀兰和被打晕的谢韫宁送回王宅,不光王宅炸了,王宅外也炸了,人人都等着好戏看。
谢韫宁被扔回草房无人在意,高烧一夜,醒来时便成了江斩玉。
江斩玉心中暗叹“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被阿牛强行带到厅堂里站好。院内所有下人都低头、两手交叠在腹,江斩玉学了学,感觉有些别扭,干脆把手垂在两侧。
她听王财主喊:“柳絮!你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斩玉向前出列,道了声“主子好”。
在断断续续闪回的记忆里,谢韫宁平日任人怎么打怎么骂,都不会还手。谢韫宁出生在仙门中最重传承的谢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受着冷眼长大,早养成了忍辱负重那套生存方式。
……江斩玉觉得不行。
她不想挨打。
江斩玉耳尖忽然掠过风声,她睫毛未动分毫,腰身已如灵蛇般向左拧去。茶盏擦着她的衣角摔碎在石地上,“当啷”一声脆响,堂下家仆们都惊得缩肩。
茶水蒸腾的热气漫过鞋尖,江斩玉低头,眼尾余光扫过堂上。王夫人掷茶盏的手悬在半空,正恶恶指着她:“老爷,此女蛇蝎心肠!不仅要害兰姐儿,还想毁掉整个王宅的名声啊!”
王秀兰自江斩玉出列起,便直勾勾盯了过来。这人竟也不顾自己亲爹还在场,爬起来就往江斩玉身上扑,十指死死掐在她的淤青上:“贱奴!是你给马下了药我才会撞到人、得罪仙师的!你快和我爹说!”
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王财主见王秀兰和一个奴撕打在一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冲王夫人怒道:“瞧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在这丢人现眼!”王夫人脸色难看。
没等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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