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3年7月,南中国海的季风正盛,但吹拂在热兰遮城上的空气却充满了躁动不安的战争气息。
荷兰东印度公司(VOC)远东总督汉斯·普特曼斯站在棱堡的厚墙之上,用望远镜焦躁地扫视着繁忙的台湾海峡。
他手中捏着一份来自巴达维亚总部的训令,语气严厉,要求他必须尽快打破贸易僵局,为公司在华获取更大利益,并特别指出“必要时可采取坚决手段”。
数月来的外交试探、武力骚扰、以及扶持海盗刘香对抗郑芝龙的策略,效果远不如预期。郑芝龙的回应一次比一次强硬,小**中VOC并未占到多少便宜,而刘香集团在郑芝龙的全力打压下,反而有溃散之势。公司的利润在下滑,股东的耐心在消磨,普特曼斯感觉自己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普特曼斯猛地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舰队司令官和议会成员们说道,他的脸上混合着挫败感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郑芝龙这个海盗,把我们的宽容当成了软弱!他以为靠着那些破烂船只和野蛮的火攻战术,就能永远把我们挡在中国的财富之外?是时候让他,也让北京的那个皇帝明白,谁才是海洋真正的主人!”
VOC台湾议会内部经过又一轮激烈的争论,主战派最终占据了绝对上风。他们坚信,只有一场干净利落的、展示绝对武力的军事行动,才能砸碎郑芝龙建立的贸易壁垒,迫使明朝当局屈服。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被制定出来:集结VOC在远东最精锐的海军力量,直接闯入郑芝龙的核心控制区——厦门湾,进行武力**,甚至不惜发动一场决定性的海战。
命令迅速下达。停泊在热兰遮城下的、以及从巴达维亚和南洋其他据点调来的VOC战舰开始紧张地进行出航前的最后准备。
这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包括“密德堡号”(Bredam)、“苏尔特号”(Souteland)等在内的十一艘专业战舰,其中多艘配备有40门以上的重型火炮;此外还有若干艘辅助战舰和运输船。总共搭载着超过一千三百名经验丰富的荷兰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士兵。舰队司令由普特曼斯信任的资深海军军官担任。
七月中旬,这支庞大的荷兰舰队升满帆,浩浩荡荡地驶离热兰遮城,如同一群露出獠牙的海上巨兽,劈波斩浪,向北方的福建海岸扑去。
舰队并未直接攻击厦门,而是首先驶向了靠近福建沿岸的岛屿和航道。普特曼斯的策略是:先展示肌肉,制造恐慌,再发出最后通牒。
悲剧很快降临。几艘不幸遭遇荷兰舰队的中国商船和渔船成为了第一批牺牲品。它们被毫不留情地拦截、扣押,货物被抢掠,船只被焚毁,水手或**或沦为俘虏。浓烟与火光在沿海升起,凄厉的警钟和求救的烽火沿着海岸线迅速蔓延。
消息很快传到了厦门。郑芝龙正在将军府内与部下商议彻底清剿刘香后的事宜,闻讯后勃然大怒。
“红毛夷安敢如此!”他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杯乱跳,“真当我郑芝龙的刀不利否?!传令下去,所有战船一级戒备!各寨各堡加强防守!探明荷兰舰队的具体位置和规模!”
很快,更详细的情报传来:荷兰舰队规模空前庞大,火力凶猛,正在厦门湾外游弋,不断袭击往来船只,气焰极其嚣张。
郑芝龙面色阴沉,眼中寒光闪烁。他深知,与荷兰人的决战,终于不可避免了。他立刻下令,全力应对来自海上的最大威胁。整个厦门乃至福建沿海的郑氏力量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备战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然而,普特曼斯并没有立刻发动总攻。在进行了几天的武力炫耀和骚扰之后,他决定打出最后一张牌——外交讹诈。
他选择了一个他认为具有象征意义的地点——厦门湾入口处的料罗湾(LiaoluoBay)作为锚地,让庞大的舰队在此下锚,摆开威严的战阵。然后,他派出了一艘快艇,携带着一份措辞极其傲慢强硬的“最后通牒”,前往厦门,要求面呈“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
通牒被送到了郑芝龙的案头。通事紧张地将其翻译成中文:
“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总司令汉斯·普特曼斯阁下,致大明国福建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
“本公司强大无敌之舰队,已莅临厦门湾,控扼航道。
“鉴于阁下长期以来,以欺诈、恐吓及非法暴力手段,垄断中国沿海贸易,恶意抬升货价,苛待我国及他国合法商人,屡次无故袭击、扣押本公司商船,严重侵害本公司权益,违背上帝旨意与万国通商之公理。
“本公司代表荷兰联省共和国及所有受压迫之商人,向阁下及尔所代表之中国官府,提出以下最终要求,不容置疑,不容拒绝:
“一、立即无条件解除对所有中国港口的贸易封锁,允许所有国家商船(尤其是荷兰商船)自由进入厦门、福州、广州等所有港口,与任何商人进行不受限制的贸易。
“二、立即永久废除一切强加于本公司及他国商人的非法税费(如‘报水’、‘令旗费’等)。
“三、赔偿本公司近年来因阁下之非法行为所造成的一切损失,总计白银一百万两。
“四、严惩那些曾袭击、侮辱荷兰公民的中国官员和士兵。
“五、保证今后不再以任何形式干扰、袭击本公司商船,并确保其航行绝对安全。
“若阁下及中国官府应允上述全部要求,并签署具有约束力之条约,本公司舰队可考虑暂缓采取进一步行动,以示和平诚意。
“若阁下拒绝,或于四十八时辰内不予明确且令人满意之答复,本公司强大之舰队将视此为阁下与中国官府之蓄意挑衅与宣战行为!届时,我军将立即采取一切必要之军事手段,摧毁阁下之舰队、厦门之港口设施及沿海所有军事据点,以武力夺取我等应得之自由与权利!一切后果,由阁下承担!
“勿谓言之不预也!何去何从,望阁下慎思之!
“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远东舰队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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