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了个头大的。
风惊幔和辛可威几乎同时消失在了步跃夕的视线里。
能不快吗？谁慢谁就坐实了那个口不积德的家伙嘴里为他人创造机会的好心人。
去他的好心人。
被毫无征兆拦掉去路的庙祝满脸茫然，原本持在手里的经文愣怔之间散落了两页，可巧正是风惊幔在主殿念得昏天暗地废寝忘食的那一篇。
“师父莫怪，是我们莽撞了。”
风惊幔俯身将遗落的纸页拾起，毕恭毕敬地交还到庙祝的手中，“我们匆忙赶来实在是因为有要事向您请教。非常急，急到不能等！”
庙祝闻言没有答话，只是略略敛了意外的神色并朝他二人礼貌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想请教的正是这篇经文。”风惊幔朝着刚刚被她拾起的那两张纸页指了指，“这篇经用在祈福的仪式上似乎不大合适。不知师父您……是否拿错？”
果然是在神庙呆得久了，连如此的细枝末节也能被风惊幔轻易捕捉。
果然是在神庙呆得久了就理所应当要有提升。所谓的提升也不过是辛可威一个人的想法，风惊幔真的只是顺嘴胡诌了一句，仅此而已。
若非自己确确实实念到昏天暗地过，她此刻也不会深刻地领悟一次何为丢人现眼。真是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过好在，风惊幔对其领悟得一知半解，其他人也未见得较她强到哪里去。比如，心生钦佩得有那么点儿冤的辛可威。再如，行伍出身与道法相去甚远的沐宁祖。
穿过庙祝师父行若无事的眼神，风惊幔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苍色的胡须，更加不会对她礼貌地微笑。而在此刻，那人宛若就站在她的面前，正从怀里摸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她，“祜城钟子坊的青果蜜饯，今年做好的第一批。”
那个眼神，是殷桑的。
“这是夜居士阅定过的祈福篇，今晨抄好的最末一卷。”
庙祝笑意满满地望着她，那两页饱受争议的经文又被他略显干枯的手指抽出后执在手里，距离风惊幔不近不远似递非递。
“那个……是我自己记混淆了。让您见笑了。”
风惊幔的一只手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另一只去接那两页纸。就在她的指尖触到经文的刹那，风惊幔猛然催动掌心的咒决并将其牢牢压在了庙祝的手上。
差一点忘了，对方即便是摄心之局都能布得如此精湛，自己的些许心虚又怎么会逃得过这样一双眼睛。还有一点沐宁祖似乎也忘了，风惊幔曾经透过殷桑的眼睛，见到过他的眼神。
彼时未曾识得。识得已隔山海。
她的举动突如其来，对此反应最大的却是一旁的辛可威。
眼见风惊幔有板有眼的与这位庙祝师父周旋，亏得在截住人之前判断明确且信念坚定，否则，辛可威一定不会相信她居然可以装得这么逼真，险一险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先发制人的手段酝酿了半天，到最后却叫风惊幔给抢了个先。这是不要命了是吗？
好歹也是曾多次与沐宁祖交过手的人中能够全身而退的为数不多的一个，这家伙的危险程度还要我提醒你吗？风惊幔此举于辛可威看来无异于同归于尽。
惊慌之下他不得不迅速出手，目标同样落在了沐宁祖的手上。即使不能对其构成威胁，至少可以护得风惊幔周全。
顷刻间，来自于掌间的三股灵力天雷地火般交叠在了一处。那两页经文的使命到底还是走到了尽头，如漫天的雪粒倾泻而下装饰了诺大的偏殿。
三只手掰手劲，死掉的却是一章经。
天理有的时候的确是很难讲的。辛可威也很是疑惑，为何碰撞得最为激烈的并非三道互斥的外力，而是对面两张脸的不解。
大小也算得上见过世面的灵邪了，像这般被人直接上手来抓大抵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个不够还要再加一个这是什么打法？把个沐宁祖直接弄得不会了。他收手后先是抬头望了一眼已然残骸遍地的经文，继而又下意识地低头瞧了瞧自己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那一打。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心思还是表露无疑。莫不是这经文之中还有什么问题是自己不知道的？除此外，他再想不出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了。
较之沐宁祖，风惊幔无论如何做不到他这般的含蓄。她使出的咒决名为轨破，成功种于掌心便可窥见对手大致的行踪轨迹，同时因此决对灵力的要求甚高，故而以风惊幔的修为十天半月请得动一枚便已算得上佳绩了。
风辛二人之间的默契或许就是没默契。不知耗费她多少心力灵力才催动起来的咒决，被辛可威搅得最终就只下了这么一场雪。
风惊幔的脸色像是被洗墨池里的水泼了一样，不仅黑而且黑得斑驳成片极不均匀。
发飙什么的都不重要，辛可威已经又一次拦住了沐宁祖的去路。正因彼此皆知这副身体是庙祝的而非沐本人，辛可威手中那把如蛟龙游水般的藤鞭气势虽猛而落点的选择却不得不投鼠忌器。
这根漂亮的鞭子风惊幔倒是第一次见。看起来还是蛮惊艳的，不知道用这个配色来系头发会不会有一样的效果。
风惊幔并没有急着出手帮忙，而是立在一旁托着下巴边观战边盘算。
她可不想像辛某人一样，无限高光的当一回猪队友。况且以她的修为，这个风险好像比辛可威还要大上许多。
如不出意外，他们两个人联手也绝非沐宁祖的对手。当下唯盼可以多拖延一些时间，待到潜伏在纪柔绮身边的顾言迟闻讯赶来。如不出意外……
嗯。那就索性出点意外好了。
边柜和旁边桌案上陈列着的经卷，风惊幔在初进殿门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
那一整套经书是夜居士月前颇费了些周折从研几宫求来的，据说是不传于世的孤本，名字似乎叫什么摩罗或是陀罗什么什么本愿经。因居士近几日犯了旧疾需静卧休息，本愿经便交由庙祝师父来誊抄。
既然都被她瞧见了，焉有不用的道理。
风惊幔自桌上拾起一本还像模像样的翻了那么几页，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接着随手又翻了几本，似是还没尽兴的样子，干脆将整间柜子翻了个半空堆得案边满满的都是。
“师父啊，实在是对不住您，我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风惊幔提高了音量，随手借了供桌上的明火，拿起一本经书来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给点了。
“眼下也不知您是福是祸。若您不幸惨遭灵邪的毒手，那就让这套绝世孤本的经文到下面去陪您吧。”
不知为何，她的这段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字正腔圆还要拿腔拿调听上去做作得要死。
嘴上说着去陪庙祝，风惊幔抬手便真的将已燃着的经书朝着沐宁祖抛去。一本抛完再去烧另一本，烧完接着抛，口中念念有词，越念声音越轻越念越听不分明。
想到了会有帮手，却绝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出场。
渐落下风的辛可威本应无心他顾的，奈何这个燃着火苗的小东西来得实在是蹊跷，他也不晓得到底是飞来搅局的还是飞来帮忙。
如果他此刻能听清风惊幔口中念叨的经文是什么，胸中的疑惑便可迎刃而解了。
“嗡嗡弥弥嗡嗡弥弥嗡嗡弥弥……”
“要想让我丢得准还不快赶紧给我闪开点儿……”
这是能说的吗？
必然不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辛可威这一次总算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倒不是他意会到了风惊幔的点，而是沐宁祖对这些经书的反映让他嗅到了异样。
普通人被控制了身体和意识以后，是不可能有能力去同灵邪对抗的，除非是触碰到了其内心深处最为敏感的部分，可以是难以割舍，也可以是无比珍视。所谓潜能，大多是在受到莫大的刺激之下方才得以激发。此种能量，或者转瞬即逝若昙花一现，或者难以操控极不稳定。一朝引发，便不再是普通人。
孤本的本愿经经文，于一些人而言或许是纸，于珍视它的人而言却可以是命。
沐宁祖的目光开始肉眼可见的游离。汇聚在他身上的灵力渐渐涣散，不仅不能够充分聚集，发挥出的威力甚至徒有其形远不似之前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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