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炉第一窑的准备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与此同时,文定街铺面的换新修葺也进入紧锣密鼓的节奏。
王蔺辰难得在家闷了三天,每天让仆使送饭进屋,他自己埋首涂涂画画,总算赶出一份大体能看出营造式样的图纸并附文字说明。
他带着图纸向李娘子简单述说自己这阵子的动向,颇意外地发觉,她眉宇间瘀积不散的愁绪竟淡去不少,也不像从前那般絮絮叨叨地细致询问自己的吃穿住行以及近来细况。
她只提纲挈领地关照:“若有难处,你尽管同娘说,娘手里还是有些银钱的,别硬撑。”
李婵眼下多少算得上在自救。
这段时日,眼瞧着儿子比以前黑了几分,时不时身上还带点细微磨伤,显然在做体力活。但看着他神采奕奕的脸与比从前更为振奋的神态,就忍着没说什么。
儿子想说的话已经在送来那份赌约时说尽了。
——娘,我想让您看的是爹他做决定时的轻易。
——或许他以为这不过是我小打小闹,又或者他看准了我总归逃不出这个“王”字,他稳赢不输……无论如何,和离这样的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挥笔写下,您至少也为您自己想想,这每日为他费心费神而郁结在心,值么?他可是比您更会算账。
李婵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为王敬之寻一个再一个‘值得’的理由,从担忧子嗣到两个通房,再到蒋氏怀孕,她将自己每一次的不舒服都归结到传宗接代的迫切上。
这么些年亦始终戴着一支已然变色的金钗,端一副不争不抢的主母姿态,说服自己只要儿子康健平安,日子总归有个过下去的法子……
终究囿于自欺欺人。
李婵从那份赌约里看到的,并不是王敬之那所谓的真面目。
而是这么多年来,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羞于承认——她发自真心地爱着他。
她始终在给那年荡尽一身钱财只为她打一支合意金钗的男儿郎寻摸一个像样的借口,一个也为她自己开脱的借口。
她避着“看错人”三个字如蛇蝎,许多年来不愿回头认下这份识人不清的苦楚。当年,阿爹一直不同意她和王敬之的婚事,是她在祠堂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
曾向满天神明跪谢求仁得仁,如今却落得日日诵经念佛也问不到一分心安。
李婵看得明白,是她太软弱,不肯正视自己看错了人。
打小养在手边的儿子却比她勇敢,如今想来,辰哥儿应是自落水救起那年开始,便不再期待他的父亲。也是自那以后,她极少看到他眼巴巴地唤爹爹了。
承认错误,才是揭过劫难的开始。
“先认再改呗,别的不说,我就希望她别一天天唉声叹气,看都把人看愁了。为老王那种人,不值,她半只脚快跨进抑郁症,不能这么下去。”
王蔺辰在谢织星面前铺开几张店铺设计图,一边同她唠嗑家里的闲事,一边注意着门口有无人来,“我看这情况,和离是难,但不管怎么说,先把自己陷进去的那只脚拔出来要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看一个郎中就说什么‘情志病’,都是坏心情闹的。”
谢织星一只耳朵听着他讲话,分了心神,不知道哪时候看过一句话——已婚男人传八卦的速度永远超出你想象。
她看着嘴上一点不把门的王蔺辰,心中颇感怪异。
谢家的详细她都未曾与他和盘托出,他却已然把整个老王家兜底地翻出来给她看了,一点不把她当外人。
“谢小七,你在听吗?你这表情看起来……好像在心里暗搓搓骂我。”
“啊,没有。”
她老实回答,“我稍微有点走神,听了一多半,但没有在心里骂你。就是觉得你说话的感觉很像在分享八卦。”
他看着她格外真诚的一双眼睛,忍不住笑了,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好了,看图,你看这里,我打算弄个复式结构。”
谢织星拉回神思,意外发现,这店铺的设计有点像前世她开的那家“片玉斋”。
他打算修理整治那蜿蜒的木梯,在高窗附近设置一个小工作台,挂上竹帘,既能俯瞰店铺又能独自作业,累了还能去露台呼吸新鲜空气,放松远眺,劳逸结合。
工作台下由于采光问题,不能像现代那样用灯光做补充,就干脆设置成小型的三角库房,普通日用瓷备货都可放在这里,也能堆放些许杂物。
做了陈列柜的两面墙不做大改动,只对分隔进行小幅度调整,使其更适宜于放置瓷器。
中间空阔的地方准备做造景与高端瓷器展示,营造氛围感,王蔺辰从褚掌柜那薅下来的家具大致都用到这里。
这份图纸几乎没有改动的必要,很合心意,谢织星思索片刻后点了点东侧门边的小块空地,“入户这里做个高柜,以后用来放雕像。”
“神像?”
“嗯……不知道做不做得出来,空位和柜子先留好。”
她陷入自己的思索逻辑,“定窑有个非常有名的东西,孩儿枕,是瓷塑,先前到城里看铺子,我去那些瓷器店转悠了一圈,没看到类似的瓷枕。瓷塑倒是有,做得很粗糙,眼睛鼻子糊在一块,拿个面粉团子捏还说不定能更漂亮点。”
王蔺辰看了她一眼,忽然发觉这妮子挥起嘴刀来是真不客气。
说完,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又往回找补,“不过,柴烧瓷塑,在没有模具的情况下,确实很难操作,我也没有信心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肯定比面粉团子捏出来的好。”
谢织星抿了抿唇,“你把这句话收回去,万一到时候我做出来的也很丑,你就有理由嘲笑我了。”
王蔺辰乐了,“谢小七,你这叫恃宠而骄。”
她斜过去一眼,“你在宠我?”
王小郎君顿时心里一咯噔,死死抓住求生藤蔓,往反方向荡了出去,“当然了,做什么产品都你说了算,还不够宠?正经来说,我这个岗位是可以对产品小小地指手画脚一下子的……”
谢织星就笑了,“你屁都不懂,能比划出什么东西。”
被噎了一嗓子陈年老血,他气闷地瞪她,“开课,马上开课!我现在就要全方位地学习这个‘孩儿枕’,像你讲桃花片那样,给我讲讲。”
“这个还真没那么多好讲,就是个枕头,一个趴着的小孩子模样,但我们那时候,海内仅存一个,珍藏在故宫博物院,算镇国镇馆之宝的地位了。”
她说着说着,果真兴致盎然,“要是我在这里把它做出来,会不会……后来藏到故宫那个就是我做的?这么想想,我现在有点热血沸腾了。”
王蔺辰也跟着眼睛一亮,“那枕头什么样,你画给我看看?”
谢织星拿起笔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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