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市局食堂灯火通明，虽然比不上外面餐厅的精致，却也布置得颇有节日气氛。
窗户上贴了红色的剪纸，大厅里拉起了“欢度中秋”的横幅。
长条桌上摆满了食堂大师傅和几位值班民警家属联手鼓捣出来的硬菜。
红烧肉、清蒸鱼、油焖大虾，当然，还有堆成小山的各种口味月饼。
值班的、家在外地的民警们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互相打趣，暂时将案件的沉重压力抛在脑后。
包括刚才在外面值班的年轻警官小孙，一边说吃过泡面了，一边被王成刚硬拉了过来。
林青舟也被这气氛感染，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被小李、老王他们拉着坐在一桌，面前盘子里堆满了大家夹给他的菜。
“小林，别客气，多吃点！这红烧肉可是咱食堂一绝！”王成刚拍着他的肩膀，嗓门洪亮。
“谢谢王哥。”林青舟笑着点头，目光却时不时下意识地瞟向食堂入口方向。
就在这时，食堂入口的光线微微一暗，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喧闹的食堂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安静了不少。
所有目光，带着或多或少的惊讶，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陈璟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浅灰色衬衫，外面是深色外套，与他平日出现在解剖台或者办公室时并无二致。
只是在这充满团圆和热闹氛围的食堂里，他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陈……陈法医？”
离门口最近的林晓最先反应过来，惊讶地低呼出声。
“老陈？”
王成刚也站了起来，一脸意外。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他知道陈璟向来极少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尤其是节日聚餐。
小李和其他人也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低声交头接耳。
“陈法医居然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是最烦吵闹吗……”
在一片惊讶的低语中，林青舟的反应最为直接和热烈。
他几乎是瞬间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眼睛一下子亮得惊人，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甚至忘了场合，脱口而出：“陈老师！”
他这一声，在略显安静的食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璟的目光闻声转来，落在林青舟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青舟意识到自己失态，脸颊更红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璟并没有回应林青舟那声热情的“陈老师”，他只是对着站起身的王成刚和其他看向他的同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没有走向任何一桌，也没有去拿食物，只是迈步走了进来，在靠近门口的角落空桌旁坐了下来。
他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涟漪，但很快，食堂又慢慢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是不少人的目光还是会若有若无地瞟向那个角落。
林青舟看着独自坐在角落的陈璟，心里那点惊喜慢慢变成了纠结和心疼。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一个干净的空盘，走到长桌边，仔细挑选了几样看起来最精致、口味应该比较清淡的菜，又拿了一个豆沙馅的月饼。
他记得陈璟似乎偏好甜食，然后鼓起勇气，端着盘子走向那个角落。
“陈老师，”
林青舟的声音带着点紧张。
“您……您还没吃吧？我给您拿了一点，您尝尝？”
陈璟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带着忐忑和关切的年轻人，又看了看他手中那盘精心搭配的食物。
食堂喧嚣的背景音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
陈璟沉默了几秒，就在林青舟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冷淡拒绝时，却见他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放着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太多温度。
但这对林青舟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他连忙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在陈璟面前的桌上，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那……那您慢慢吃！”
他说完，赶紧退开了，回到自己那桌，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兔子，砰砰直跳，忍不住又偷偷往角落看了一眼。
陈璟看着面前那盘食物，拿起了一次性筷子，动作优雅地掰开。
他没有立刻吃，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食堂温暖的灯光落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却仿佛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底。
整个聚餐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陈璟的存在像一块投入温水的冰，让周围的空气都降温了几度。
他几乎不参与聊天，别人问话，他也只是用最简短的词语回应，或者干脆只是点头摇头。
一个坐在对面的女文员小声对旁边的同事嘀咕：“陈法医感觉好像更冷了？以前虽然也不爱说话，但还会笑一下，对人也温和。”
“现在快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了。”
同事深有同感地点头，压低声音：“是啊，是不是伤还没好利索，人不舒服？”
林青舟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偷偷观察着身边的陈璟，看着他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心里那点惊喜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担忧取代。
陈老师好像……
离大家越来越远了。
陈璟并没有待太久，他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
在一片看似热闹实则有些拘谨的氛围中，他站起身。
“大家慢用，我先回去了。”
“啊？陈法医这就走了？再坐会儿吧？”
王成刚连忙说道。
林青舟也有些不舍地看着他。
陈璟没有回应这些挽留，只是对众人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食堂。
走廊里，陈璟独自一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将他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砖上，拉得很长，很孤独。
仿佛他行走在一个与这团圆佳节、与这人间烟火，完全平行的世界里。
……
宴会厅内，弥漫着混合着血腥与顶级香水的气味，令人作呕又莫名亢奋。
在冲击与病态的满足感尚未完全消退之际，钱百万再次走到了舞台中央，脸上的笑容愈发神秘。
“诸位，方才不过是今晚的开胃小菜。”
他声音低沉，压下了场内细微的议论声。
“现在，请允许我，为大家呈上今晚中秋夜宴的压轴珍馐——”
“能唤醒生命本源，让人重燃青春之火的。”
“青春之泉！”
随着他的话音，舞台后方缓缓升起一个更为精致、通体由水晶打造、内部萦绕着氤氲寒气的圆柱形容器。
与之前盛放大脑的容器不同，这个容器内部有淡蓝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仿佛具有生命。
而在液体中央，悬浮着一颗心脏。
一颗鲜红的、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
它被精心处理过，血管断口整齐，肌肉纹理分明，在特殊光线和溶液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圣洁的美感。
那缓慢、微弱的搏动感，透过水晶壁传递出来，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诸位请看，”
钱百万的声音充满了狂热。
“这，便是青春之泉的源泉！”
“一颗来自世界上最纯洁、最无私灵魂的心脏。”
台下再次哗然，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那颗心脏，仿佛在凝视着长生不老的仙丹。
钱百万继续着他的蛊惑，“经过我们独特的活体鲜取与保鲜技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这份生命的活性。”
“只需小小一份，精心烹制，便能洗涤身体的沉疴，唤醒沉睡的活力，甚至逆转时光的痕迹！”
他环视台下那些眼神发亮的宾客，满意极了。
“现在，青春之泉之心，正式开始竞拍！”
“起拍价——五千万！”
钱百万报出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
然而，这个价格并未吓退任何人。
“六千万！”
一位头发花白但衣着华贵的老者率先举牌。
“七千万！”
一位妆容精致、渴望留住青春的女富豪毫不示弱。
“八千万！”
“一亿！”
价格以惊人的速度飙升，每一次加价都引来一阵低呼。
金钱在这里变成了纯粹的数字，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青春和健康。
就在价格僵持在两亿左右时，一个略显虚弱但异常坚定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带着志在必得的偏执：
“三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是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他被几位保镖簇拥着，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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