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街极为热闹,新任知府亲申唐卫年遇害一案。
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人头攒动,沿街茶楼里客似云来,人声鼎沸。
一派笃信沈庭初绝非凶手,少年英才已博下童试乡试头名,若非其母病逝要守孝三年,未尝不能连中三元,岂会在这关键时刻断送大好前程。
另一派则认为狗急跳墙,何况人乎?唐卫年咄咄相逼,言行羞辱,若不反抗岂为大丈夫也?
两派分庭抗争,据不相让,一切狂热的不太正常,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
眼下李添最新证词一出,说书先生吐沫星子飞扬将一场人命案说成是风流祸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奚明霜身上。
茶楼掌柜接过沉甸甸的金元宝,笑得脸上褶子堆积成簇:“客官,您二位楼上请。”
他可巴不得这场热闹持续久些,贵客盈门一个个上赶着送银子。
一顶软轿停在衙门口,有人大声喊道:“来了。”
茶楼里人齐刷刷地盯着轿子,想一睹芳容。这位传闻中的奚娘子究竟如何出众,刚到金陵没几日,便惹得一场人命案来。
只见圆脸丫鬟掀开轿帘,戴着纱幔的女子踏出轿门。
握拳锤掌的失落声还未消散,一阵春风拂过,纱幔轻曳,身姿翩然,宛若扶风弱柳,出尘脱俗,嘈杂的茶楼霎时安静几分。
偌大的阵势让明霜有一瞬慌乱,下意识眸光觑向二楼,隔着帏帽恍惚见到那道熟悉身影,稳了稳心神,穿过人群进入县衙。
茶楼二楼厢房,视线中的倩影消失,谢钊兴致缺缺离开窗边。
夏明轻声禀告:“郎君,咱们隔壁是唐家族长唐世洋。”
谢钊眯了下眼,眸底生起一抹玩味:“亲儿子死了,还有闲心喝茶,看来咱们这‘贺礼’送的正是时候。”
提及贺礼,夏明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嗅袖口,一股清淡的皂角味,这次定然不会污了奚娘子院里的花香。
隔壁厢房,空气凝滞如黑云压境,让人喘不上气来。
唐世洋如鹰隼般的眸子蒙上层阴翳,定格在衙门口的视线缓缓落在面前,彼时,李添的爹娘麻木地跪在冰冷的地面,大气不敢出。
食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咚咚咚”一下一下像阎王催命的鼓点,不过几息却比寒冬酷暑更加难熬。
跪在地上的李父吓得开始打起哆嗦,敲击声停住,唐世洋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儿子死了,你们儿子的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他的造化了。”
李母埋头猛磕几个响头:“奚氏那个狐媚子不守妇道,与外男勾结加害郎君,奴才一家定当竭尽全力为郎君报仇雪恨。”
唐世洋拿起面前的红粉醉,倾洒在地。
儿啊,再等几日,奚氏马上就要下去陪你了。
......
明霜甫踏过衙门大堂的乌木门槛,就见一男子指着她道,“就是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顿时让明霜生起戒备。
围观的百姓像炸了锅,开始对着明霜指指点点,好似已给她判了死刑。
知府孙祈山怒拍惊堂木,外头霎时安静:“她以纱遮面,你何以认得?”
李添脊背猛地一僵,言辞含糊:“小人,小人在灵觉寺见过奚氏。”
奚氏替夫捐书之举,陛下金口玉言赞誉有加,朝野皆知,李添既为唐家奴仆,曾在寺中见过她,也不足为奇。
勉强过关后,李添手脚冰凉,愈加谨慎,不敢妄言插嘴。
明霜撩起面纱,余光落在李添身上,这人的相貌她隐约有印象,应该是唐卫年的贴身随从。
为弟申冤的沈思言,唐世安怀中的唐卫年灵位,再加上被流言蜚语牵连的自己,这场闹得满金陵风言风语的大戏主角,除却关进大牢的沈庭初,全都在此处。
她看向高坐明堂的孙祈山,不卑不亢道:“民女奚明霜拜见大人。”
孙祈山神情肃穆,直截了当:“本月初八你在何处?”是唐卫年出事那天。
明霜一心想为奚府翻案,仅凭她一人如蚍蜉撼大树,前路渺茫。
弗若借势而行,前有亡夫捐书,后有善女资助寒门士子,妻承夫愿,此乃佳话。如此就可暗中笼络品行才学之嘉士,积水成渊,星火燎原。
定下计划后,她差人到牙行传信,要买尚儒书院附近的铺子。
说来也巧,初八那日,牙婆登门称有间合她心意的铺子要卖,可否同她前往面议。
彼时,明霜正与谢钊闹别扭,闲来无事就应下牙婆的邀约。只过程极为艰辛,铺子主人临门一脚反悔变卦,害得她白白浪费半日时光。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恰好遇见尚儒书院斜对面的书铺招租,明霜二话不说便同人签下三年契约,磋磨整日终是没有白费功夫。
粗略言明当日之事,明霜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有衙门存底的契约文书作证。”
孙祈山旋即打发衙役过去,复又问道:“你前几日可去济民堂抓过什么药?”
明霜明显察觉他的语气软下几分,没了方才的强硬,道:“民女被流言中伤,失眠多梦,肝火忧心,曾派婢女去抓了一副清肝泻火的药。”
李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喊道:“胡说,你派人抓的是避子药,小人恳请传济民堂当日坐诊的陈大夫上堂。”
挤在人群的陈少廉眼睛唰地一下明亮起来,挥起臂喊道:“是我,我是济民堂的陈大夫。”
陈少廉一股脑的往里挤,快要冲进堂内被带刀衙役强行拦截。
“草民陈少廉,是李添口中的坐堂大夫。”
嚷嚷声传至堂内,孙祈山目光如炬:“放他进来。”
音落,衙役放行,陈少廉清了清扫嗓子,大摇大摆走进大堂,径直凑到奚明霜面前,歪过头瞧她:“哇,奚娘子,你可真好看。”
明霜嘴角轻牵,语气礼貌又疏离:“郎君谬赞。”
孙祈山警告地瞟了陈少廉一眼,音带薄怒:“扰乱公堂者杖责三十,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少廉恭敬一揖,陡然正色:“草民知错,今日不请自来是为奚娘子正名。”
金陵城中有三大医馆,其中要数济民堂离花街柳巷最近,再加上堂中大夫精通妇人诸症,常有妇人来此拿药,大多以帏帽遮面。
那日唐府来人询问,恰好奚娘子的丫鬟拿药后又来了位戴帏帽的娘子,老大夫手忙脚乱中认错了人,给错了消息。
陈少廉递交上病案录,转身对着李添拱手道:“老大夫受惊心乱,难免出错,还望郎君莫怪。”
孙祈山翻阅案录,果然同奚氏口供能够对上。
李添气得要吐血,手抖如筛:“你......”
陈少廉以德报怨,俊俏小脸上扬出灿烂微笑,深藏功与名,拂衣而去。
老大夫在衙门外头急得要死,见她一出来便拽着人骂骂咧咧,说得口干舌燥后,哭丧着脸道:“得罪了唐家,咱爷俩儿怕是在金陵城待不下去了。”
陈少廉搂着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老头儿,你放心,没人敢动我。”
经过她的再三保证,老大夫暂时稳住了神,转眼就教训起人:“毛手毛脚的,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陈少廉傻笑两声,嗅了嗅指尖残留的香味,嘿嘿,是梨花香哎。
明霜非常肯定陈大夫走之前趁机蹭了她的衣袖,但她也发现陈少廉竟然有耳洞。
陈大夫是位女子。
浅浅震惊几瞬,明霜就将注意力全部投于公堂之上。
先前派出去的衙役已拿到文书,证实奚明霜所言非虚。
眼下李添的口供皆以推翻,孙祈山传人带沈庭初上堂。
沈庭初是举人之身,虽未动刑,但戴着枷锁经受牢狱之灾,整个人被磋磨得添了几分沧桑。
他被抓进牢房时,前任知府着急离任,只想将这烂摊子推到下任身上,未曾审讯,也不许外人探视。
浑浑噩噩几日光景,就稀里糊涂成了真凶主谋。
李添后背直冒冷汗,“还有钱袋......”
当听到证据是自己的钱袋时,沈庭初辩驳道:“唐卫年偷窃成性,那钱袋是他从我身上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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