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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Chapter 17 寄望

小说:

雪中千寻

作者:

程爻

分类:

古典言情

“‘寄望’这东西,须得合时势、讲因缘,否则,就只能叫‘奢望’了。”

方慈航恭敬地跪在廊下,盯着膝下一尘不染的玉阶,听闻上首人声,仿佛悬于天灵盖之上,亦不敢答腔。

那人似乎并没有期待回话,自顾自剪去花木繁茂的枝叶,接着道,“‘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这凌霄花开得不好,兮若,你去让胡总管换一盆来。”

“慈航,吾虽门下子弟众多,你最懂为师的心。你说屋院这处,该放什么好?”

上京的冬日干燥严寒,方慈航只觉口干舌燥,额头却已是冷汗涔涔。

他先时将云梦泽一战,赵甫、穆尔勒全军覆没的情况呈上。尽管听闻爱徒身死,党羽被剪,却不见赵贞作何反应,还不及眼前花朵来的吸引注意。

北陈的当朝太尉近来对于盆栽花木好像更有心得,正专注地为掌下的凌霄花修剪枝叶。

凌霄的花期本非冬季,耐寒性并不高,太低会被冻伤,乃至冻死,但许是太师府的风水宜人,胡总管送来的凌霄竟然长势颇佳,花朵开得正俏,连带赵贞的兴致都高了几分,并未动气。

直到方慈航最后一句“……‘陛下听闻此讯,寄望师父亲往江夏,剿灭叛贼,收回十方无量军,重振北府威名’……”说完,才听到廊内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他下意识弯腰叩首,后颈凉意陡生,仿佛刀锋在侧。

凌霄的花枝应声而落。

“弟子愚钝,于盆玩之道一窍不通。”方慈航凝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顿片刻,话头一转,回答起赵贞的问题,“只是先时面圣,瞧着含章殿的金边瑞香颜色不错,紫气东来,兆头祥瑞。只可惜……”

“许是含章殿人来人往,太过熙攘,因而长势总归未及太师府的花叶草木,根深蒂固,能经得起风吹日晒。不如移植到此处,刚好用来点缀庭院。”

赵贞不语,隔了许久才道:“不像话。天家之气,岂是臣下之家可比?”

“你如今虽然在陛下前得趣儿,然一言一行皆是北府表率,也是为师的脸面,今后说话做事,切不可像今日这般莽撞。起来回话罢。”

“弟子失言,多谢师父教导。”方慈航忙道,这才低头直起身,暗舒胸腔一口浊气,这才惊觉虽是冬日,后背竟已被涔涔冷汗浸得透湿。

“为师年事已高,早已力不从心。先时劝诫陛下江夏之局名不副实,南面儿奸猾,照夜庭狡诈,更兼江湖势力混迹其中难以分辨,可惜陛下还年轻,难免意气用事,听不得逆耳忠言,为师又何必再去惹人不痛快。”

“不若修剪花木,做只闲云野鹤的好。”赵贞继续道,“你去替师父回了陛下,便说为师身体抱恙,江夏一事,恐难成行。”

方慈航正欲领命,忽觉胸口一时气滞,下意识提气奔走,谁料膝下一软,丹田无力,整个身躯竟直接重重摔在玉阶之上!

“慈航,你这养气功夫不到家啊。”

殿中之人踱步而出,言语间似是颇为慈爱,“如今阿甫去了,你便是为师在北府中最得力的弟子,凡事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面对陛下,不可忘了身份规矩,逾越礼数,有所僭越。”

“你对兮若的心意,为师不是不清楚。只不过难得有个义女乖巧懂事,承欢膝下,少不得多留她两日。待你此行取回陆照这个卑鄙小人的项上首级,收归十方无量军,藏锋山庄乃至兖州,到时以此为聘,岂不美哉?”

“师父……教训的是……”方慈航艰难起身,仍旧恭敬地低着头,“徒儿定不负所托。”

太师点头,似乎并未瞧见爱徒惨白的脸色和嘴角的殷红血迹,反而抬手,为立于一旁的义女整理披帛,道:“兮若,这凌霄丢了倒也可惜,听闻近来何昭容有孕,不若送去给她逗个趣儿。”

一旁的妙龄女子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柔柔应道:“是。”

上京冬日晴好,日光照在身上,却有如寒火,并带一丝一毫的温度。方慈航自始至终恭敬地跪在廊下,垂首以待,直到双膝在玉阶之上冻得失去知觉。

太师乘着仪驾而去,目力所及,渐渐只剩下披帛的一角黄纱。

“慈航哥。”他闻言抬头,女子姣好的面容在逆光之中变得模糊,却是视野之中唯一的景象。对方弯下腰肢,轻轻拭去方慈航额际的冷汗,“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好吗?”

“你几时杀得了陆照,我几时便能嫁给你。”兮若的声音格外缥缈,仿佛散进风中,“待料理完江夏之局,你便带着陆照的项上人头,来与太师府提亲吧。”

疼痛自肺腑传来,被僵冷的四肢激发得更加急促,方慈航短促地呼吸两声,压下喉间的一丝腥甜,抬眸而望,眼前这位太师府的赵家小姐芙蓉作面,顾盼多情,比记忆中的少女出落得更加娇艳,然而她的眉宇间潜藏的一丝愁郁,却早已同先前的天真娇媚大相径庭。

“兮若。”

女子侧首而望,方慈航对上她的眼波盈盈,未尽的话语便已咽了回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兮若闻言不语,似乎并未被打动分毫,只是徒留玉阶之上,往廊下伸了伸手。

一抹日光从她洁白的掌心飞掠而过,但停留了片刻,便被大片浓重的乌云阴翳遮盖。手掌瞬间紧紧握拳,赵兮若的唇角抿成一条森冷的直线。

那一秒,方慈航忽然读懂了——

她有恨。

但直至她嘱咐婢女带着凌霄进宫,方慈航也没有明白她的恨意,自何处而来。

“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自谓得其势,无因有动摇。”临行之前,她忽然侧身,莞尔道,“义父的意思,你明白吧?”

方慈航默不作声。

这是前朝的诗,表面说凌霄花不择良莠,顺藤而上,自以为一旦得势,便再无忌惮,实则对自己无根无凭的命运毫无所觉。

借树木喻人事,其实太师赵贞在敲打他,不要自以为在梁颢那儿得了多大脸面。说到底,他能有今日,亦是借了北府的势。新帝不满北府旧派已久,以赵贞为首的这一群先帝拥趸,昔年太子力弱,自然不可奈何,如今执掌权柄,亦然不可能将这大权交出分毫,任其旁落。

良弓若是尝过权欲的滋味,岂肯栖身于博古架上蒙灰;走狗若是猜到被烹煮的下场,又岂肯乖乖待在原地引颈就戮?

这一点,新帝心知,赵贞肚明。君臣相疑,从一开始,便再无可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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