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尊入梦》
那经年累月,每一次他清冷目光掠过的瞬间里,悄然滋长起来的喜欢与依恋,早就深入骨髓,成了她情感脉络中最顽固的一部分。
现在,虽然这份执念被注入了痛苦与矛盾,心却依旧会为他悸动。
她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带着倾慕,肆无忌惮地用目光追随他的一举一动。每当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便像受惊的含羞草,瞬间将所有的注意力强行收束,垂下眼睫,做出专注手中事务的样子。
她不敢再借故请教问题而靠近,不敢再在他经过时,让衣袂带起的微风拂过自己。
她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名为“诚心悔过,谨守本分”的厚重壳子。
这壳子光滑,温顺,毫无破绽。
每日清晨,她准时出现在山崖露台,修习明决安排的“静心咒”。
山风凛冽,云涛翻涌,她盘膝而坐,眼眸微阖,神色肃穆,看起来真的沉浸在那据说能涤荡心魔,安宁神魂的韵律之中。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静心”,其实是心潮最翻涌的时刻。脑子里飞速运转的全是算计,“太清锁灵印”的符文结构究竟如何?哪些古籍可能记载类似的至高道印,哪些可能有破解思路?
明决将那些可能涉及远古秘辛,或强大圣物法器的典籍存放在何处?如何才能在完全不引起他警觉的情况下,接触到那些东西?清音咒成了她思绪最佳的掩护,在一声声节奏的掩护下,她的谋划像一条暗河潜流,汹涌不息。
她也依旧读书写字。
明决的书房对她从来是设防的。
或许他认为没必要,或许是一种无形的考验。
她每日会花很长时间在那里,临摹他留下的字帖,翻阅一些基础的药理,道经。不过,她阅读的范围渐渐有了偏移。
她“偶然”抽出一本讲述上古阵法源流的晦涩典籍,眉头轻蹙,似在艰难理解,在看到提及“血脉禁制”,“本源封印”等字眼时,她眼睛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
夜深人静时,确认明决已经入定或外出了,她便凭着记忆,偷偷翻找书房深处那些蒙尘更厚,更古旧的卷轴,她心跳如鼓,指尖稳稳地拂去灰尘,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快速浏览,寻找相关“封印”,“圣物”,“焚梦”,“魅族”的只言片语。
每做一次这样的冒险,她都筋疲力尽,但是疲惫之余,也感到自虐的兴奋,紧张。
在药圃里她待的时间也很长。
她照料那些灵药,比以往更尽心尽力,说是机械也不为过。松土,浇水,除虫,修剪......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可她失去了从前那种面对鲜活生命时自然流露的欢喜。
现在她比童心木心还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牵丝木头人,沉默地穿梭在药垅之间,眼神空洞,以前让她感到有成就感的劳作,成了必要的伪装和消耗时间的途径。
她不会再对某株药草突然绽放的花苞感到惊喜,不会再为救活一株濒死的幼苗而雀跃。所有的情绪,无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都被她死死锁在了温顺的壳子下面。
连与明决的相处,她也刻意去疏离,保持距离感,只把他当做一位值得尊敬,无需亲近的师长。
再请教问题时,目光只落在书卷或药草上,回答时,简洁明了,绝不延伸,绝不流露任何个人情绪。
她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然而,压抑的情感像被强行堵截的洪水,时时刻刻都在寻找任何可能的小缝隙,企图决堤。
她怎么可能忍的住?
在明决背对着她检视丹炉火候时,她用眼角的余光痛苦地偷偷描摹他清俊挺拔的轮廓,那线条如远山积雪,冷冽干净,让她心尖发颤。
在他靠近时,即便隔着几步距离,他身上那股清冷,混合了药香的气息隐约传来,依旧会让她呼吸一窒,心跳失控,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有时候他仅仅是一句平淡无奇的音节,落入她耳中,也会在她死水般的心湖激起她自己都厌恶的酸涩涟漪,一层又一层......
她豁出去了,尝试另一种途径——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提问。将心中翻腾的关于力量,封印,本源的疑问,包裹在懵懂好奇的外衣下。
一日,午后的书房光影静谧。
她捧着一卷讲述天地元气本质的竹简,抬起眼,望向窗边正在提笔批注什么的明决:“明决,这竹简上说,天地之力,相生相克,循环不休。那......是否存在一种力量,能够完全压制,甚至……从根本上改变另一种与生俱来的,源于血脉本源的力量呢?”她问得谨慎,目光清澈地望着他。
明决书写的动作依旧丝滑,笔尖流畅地勾勒出一个古篆,直到最后一笔完成,他才缓缓抬起目光,清凌凌地掠过她的脸庞。
“天道有衡,万物负阴而抱阳。相生相克,本是自然之理。然,外力强压,纵能一时禁锢,终非根本解决之道。如同以石镇草,石移草生。心若自困,甘为牢狱,则世间万法,皆成枷锁。心若通达,明见本性,则枷锁亦可是砥砺之石。”
他的回答,像是在解答她关于“力量压制”的疑问,阐述了外力禁锢的局限性与内在心性的关键。又仿佛在某种更深的层面上,意有所指。
他的语气太过客观,澄明,就只是在传授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家至理。
他心如止水,映照出她试探的涟漪,不给她任何幻想的可能。
他像一座矗立在时光尽头的,永恒不化的冰山,她所有炽热或幽暗的情感,撞上去,只会粉身碎骨,连回声都听不见。
雪闻笙的感情,像燃烧的火焰,外部寻求不到可燃物,只能向内,疯狂地灼烧她自己。
夜晚,当尘寂山沉入黑暗,明决的气息也归于沉寂,雪闻笙那层坚硬的伪装才会出现一丝丝裂缝。
被强行镇压的爱恋,求而不得的痛苦与自我厌弃,对族人处境日益深重的焦灼,还有对明决看似慈悲实则冷酷的封印施加行为的怨怼......所有负面黑暗的情绪发酵,膨胀,变形。
雪闻笙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屋顶,那些白天不能想的画面轮番轰炸,几乎要将她逼疯。
终于无法忍受时,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像一抹游魂,穿过寂静的庭院,独自走入后山。
后山满是冰冷的岩石,虬结的古木,还潜藏着许多不知名的野兽。
她找到一处背人的嶙峋山壁,然后,张开嘴吧,向着无边的黑暗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所有的痛苦,压抑,恨意,都凝聚在这一声一声的咆哮里,吼完就开始剧烈咳嗽,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被这股气撕裂了。
手指抠进粗糙冰冷的树皮,直到指甲翻裂,鲜血顺着木纹的沟壑蜿蜒流下,手指头全是尖锐的痛,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月光偶尔穿透密林,照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那张绝美的容颜显出一种妖异的破碎感......
回到房间里,她终于疲惫不堪陷入浅眠,还是会做梦。
梦境是她另一种形式的宣泄场,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展现内心黑暗面的私密舞台。
梦中的她,不再是只能压抑情绪的伪装者,是主宰一切的王者。
场景不是固定的,很模糊。
有时是雾气弥漫的碎星礁,咸腥的海风里混着记忆中的血腥,有时是残垣断壁的曦光城遗址,月光苍白如骨,有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
但是她想要“招待”的“客人”非常固定,非常清晰。
“客人”们,主要以那些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为主。
为首的那张脸,三角眼,面皮白净又虚伪,正是赵无俊,他身后,是络腮胡的王师弟,瘦高个的修士,还有其他几张曾经出现在屠杀现场的面孔,他们都被无形的力量拘束着,拖拽到了她的“领域”中。
开始的时候,她的报复很直接,将他们死死缠绕,吊悬在半空,她缓步走近,用冰棱一寸一寸,刺破道袍,没入肌肤。
这还不够。
她用幻术,将他们做过的暴虐行径,千百倍的反馈到他们自己身上,看着这些平日高高在上,视魅族为草芥的“道长”涕泪横流,尊严尽失。
逐渐的,她不再满足这些简单的报复。
在梦中,她尝试调动自己被封印阻隔的力量。
她耐心地引导,凝聚,一开始只是细微的感应,一丝丝阴冷火热属于魅族本源的气息,艰难地穿透“太清锁灵印”的缝隙,萦绕在她指尖。
一次,两次......梦境的次数叠加,经验的累积,这个过程越来越“熟练”,幽暗的气息从一丝丝,变成一缕缕,逐渐汇聚,在她掌心盘旋。
她轻轻一点就行瓦解那些修士的护体灵光,剥夺他们的修为。她随意调动着这股力量,凝结成鞭,凝结成笼,将修士们困在其中,享受着力量本身带来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自由与强大......
“唔……”
雪闻笙猛地睁开眼,抬起双手,举到眼前,梦中移山倒海,剥夺修为的力量呢?没有了,手上只有抠挖树皮留下的伤痕才是真实的,指尖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梦境与现实的反差。
前一秒还在云端俯瞰众生,执掌生死,下一秒就跌回这具冰冷无力,被重重封印禁锢的凡俗躯壳里。充盈的力量感退去,留下的是更深邃的空洞,焦渴,和绝望。
她缓缓放下手,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旧伤,带来新的刺痛。
梦里的女王褪去华袍,依旧是囚徒。
而囚笼的钥匙,远在九天之上,握在那个她爱恨不能,像冰山一样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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