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尊入梦》
雪闻笙站在岔路口,终于踏上了前往尘寂山的小道,与数日前离开时截然不同。
那时的她,心中充斥着被“禁锢”的委屈,有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还有叛逆,想要挣脱一切的冲动。她是茫然的,带着情绪化,一心想寻求解脱与答案。
如今,她每一步都踏得沉稳。
冲动早就被血与火冷却了,委屈也化作了深埋心底的刺。
她的回归,不是迷途知返,而是一场冷静,带着明确目的谋划。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明决可能有的反应会让自己多难过,强迫自己抽离出来,保持理智。
根据以往经验看,明决明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其实野狸子那次的低头认错效果很好,明决已经有了软化,只是自己当时太冲动,硬是把事彻底搞砸了。
这次就不一样了,等见到明决之后她要主动认错,神态要懊悔,不能太过,显得虚伪,也不能不足,显得倔强,语气要恳切,要把“认罪无怨无悔”的姿态做足,才能降低他的戒心。
她反复推敲着认错的措辞,语气,和细微的表情。她得把自己的恨意,不甘,觉醒的魅族意识,严严实实地锁在那层“太清锁灵印”下面,锁在自己精心伪装出的悔恨和柔弱后面。
她慢慢走着,尘寂山熟悉的山峦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层峦叠嶂,云雾缭绕,依旧带着遗世独立的清冷与威严。
雪闻笙站在山脚下,仰望着那巍峨的山影,百感交集涌上心头,冲击着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冷静堤防。
近乡情怯。
这里毕竟承载了她少女时期全部的记忆,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令人心颤。
紧张如影随形,面对明决,无异于一场生死攸关的考验,她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能不能骗过他那双眼睛。
在她种种复杂情绪最深处,仍有一丝她自己不愿意承认,又无法彻底抹除的隐秘悸动,像深埋冻土的草籽,仍在顽强地搏动,拼命想发芽探出头。
她无论如何否认,如何用仇恨去覆盖,如何清醒地认识到彼此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可是这里,这个人,依旧是她内心深处无法真正割舍,带着痛楚的向往。
那是习惯,是依恋,是多年仰望养成的情感惯性,或许也是那封印之下,残存的,对“温暖”与“归属”的本能渴求。
她为这份悸动感到羞耻,她也更警惕。
用力闭了闭眼睛,把最后一丝软弱的留恋,狠狠封存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然后,她睁开眼睛,低头整理了一下长途跋涉略显凌乱的衣衫和发丝,深吸一口气,抬步,踏过了“尘寂山”的界碑,上了通往山门的路。
尘寂山的石阶,被晨露浸润得颜色深郁,蜿蜒着没入了终年不散的云雾里。
雪闻笙在最后一处山坳停下,背靠着粗糙的岩壁,缓缓调整呼吸。
她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
素色的衣裙在路途间沾染了风尘,裙摆被乱草石碓勾破了一道不起眼的细口。
还不够。
她抬手,将鬓边几缕碎发揉得更乱,几缕发丝滑落下来,湿漉漉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与颈侧。然后她凝聚起全部心神,去调整自己的面部神态——这张承袭自魅族血脉,日益显出惊艳绝色的脸。
眉尖要蹙起一点弧度,嘴唇需得微微抿着,失去一些血色,干枯苍白一点,眼神里要有长途跋涉后的困倦,还要带着点彷徨无依的脆弱。自己的模样看起来,一定得像一只在风雨中折了翅,终于狼狈归巢的鸟儿,惹人怜爱,惹人......放松警惕。
达到满意的效果之后,她才重新迈步,踏上了最后一段山阶。脚步也放得沉重起来,带着“疲惫”的拖沓。
穿过雾气缭绕的山门,走过沉默矗立的殿宇,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严丝合缝。她久居过的竹楼檐角挂着旧日的铜铃,随风摇摆发出细碎的清响。
庭院里,阔别已久的植株明显一直被精心照料着,生机勃发,各色灵药舒展枝叶,静静流淌着灵气,一切照旧。仿佛她这些时日的惊心动魄,生死别离,从来没有发生过,时光在这里仁慈地停滞了。
而那个人......
她的目光,瞬间就被植株旁那个素白的身影攫住了。
明决正俯身在一株新移栽的灵药前,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一片叶子的边缘,侧影清癯挺拔,有种不沾尘埃的洁净。
他全副心神都在那株植物上,直到雪闻笙的脚步声踏碎了庭院的宁静。
明决抚着叶片的手指微微一顿,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
四目,于氤氲的药香与山雾中,骤然相对。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凝固。
雪闻笙的心脏刹那间疯狂跳动,“砰砰砰”一声高过一声,她控制不住自己。但她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屏住呼吸,直直地迎上了明决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依旧像记忆深处那样,深邃,平静,浩渺如烟。
清晰地倒映出了她此时的狼狈与脆弱,却不见里面有丝毫波澜。
雪闻笙的心跳,忽然慢了下来。
明决对她数日杳无音信没有惊讶,没有对她私自下山发出诘问,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情绪,诸如关切,责备,或松一口气之类的正常表现。
她的离去,她的归来,于他而言,真的只是这尘寂山中,一片叶子落下,又一阵微风吹过一样寻常。真的没能在他那完美无瑕的道心湖上,吹皱哪怕最细微的一点点涟漪。
然后,他开口,声音如玉石轻叩,清越动听,没有任何温度:
“回来了。”
三个字。
没有前缀,没有后缀。
没有“这些日子去了何处”,没有“为何突然归来”,没有“可曾受伤受累”。
只有冷酷,只有理性,只有平静。
“噗——”雪闻笙好像听到了心底那一点点连自己都唾弃,不切实际的残存火苗,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熄的声音。
他,果然如此......
为什么他不问?为什么不生气?哪怕他皱一下眉头,只是流露出一丝失望也好,斥责她一句她也甘之如饴,让她看到他不是一尊完美的玉像,他也会因她而情绪波动!
这样的无动于衷比任何鞭笞责罚都更让她感到被轻视被忽略的屈辱与伤害。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这才是对她最严厉最残酷的刑罚!
她的心是真的凉了。
她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试探,所有的伪装,在他理性,近乎神性的平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徒劳。
不过,这样也好。
她耳边有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幻灭让人清醒,清醒才能冷酷。
才能铸造出面对他,面对这残酷世界所需的冷酷心肠。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她才可以更毫无负担地披上伪装,更专注地投入这场注定艰难的对弈。
她低头,迅速垂下眼帘,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剧烈颤抖了几下,再抬起时,那双极美的眸子,已经盈满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泪意欲落未落,映着山间微光,楚楚可怜。
她向前踉跄了半步,声音哽咽,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悔恨”之意:
“明决......我......”她连称呼都小心翼翼,“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任性,不该不听你的话,私自离开尘寂山......让你担心。”
她将“让你担心”几个字说得很轻很轻,像试探,又像不敢奢望的愧疚。
她停顿住,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声音放轻,更显破碎:“山下......我......我遇到了很多事情,才知道自己从前多么天真......才知道只有尘寂山,只有......只有你身边,才是......”后面的话仿佛羞于启齿,又像被巨大的后怕哽住了。
“我才知道你往日的教诲皆是金玉良言,尘寂山才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只有这里的清风明月,药香竹影,才是真正的安宁。我......我喜欢这里的平静,喜欢每天侍弄这些花草,看着它们生长,喜欢心无杂念地养心,修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我一定好好听话,安分守己,潜心修道,好好打理药圃,决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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