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穿着冠服大臣们整齐有序的穿过宫门，参加今日的朝会。

还未到达太极殿，就听见有人在敲登闻鼓。

有人认出了敲鼓者的身份。

“太子妃！那不是太子妃吗？”

一个叫常青的言官带头站了出来，质问道：“陈相家教竟糟到如此地步吗？常言说，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我曾听闻太子妃有些癔症，但既贵为太子妃，将来的国母，陈相理应多多看顾才是。怎能如此儿戏，登闻鼓也是想敲就敲的吗？”

面对他的发难，陈乔之倒是不慌不忙。他摸了摸胡子，一脸慈父模样，开口说道：“小女前些日子受了些打击，心绪低落了一阵，眼下已然大好了。而且，常大人自己也说了，她如今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她的行为岂是你我可以评判的？理应由陛下圣裁。”

常青被他呛了一通，心里不得劲的很，气哄哄的拉了一大帮子言官往登闻鼓的方向赶去。

陈乔之则是今日一早就收到了自家女儿的密信，依照信上所言对此事持中立态度，不闻也不问。

没一会儿的功夫，登闻鼓前都围满了人，被人群围绕着的，是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

出于君臣之礼，男女之别，他们不敢看她，还得行礼以示对太子妃的敬重。

出于天罡伦常，祖宗之法，他们又十分一致的统一战线，要请太子妃停止击鼓，立马回到东宫。

登闻鼓的周围散开了一大片人，望着他们下跪请求，又振臂高呼“请太子妃速速停手”的模样，陈绿卿只觉滑稽。

但转头看看她自己，似乎也挺滑稽的。为了今日能够顺利入朝，她不得不请姜山人配合自己演一出借魂的大戏。

其实说到底，人只要沾上权利，就会变得滑稽无比。但这世上仍有源源不断的人对权利趋之若鹜。

“诸位大人，来此敲登闻鼓实非我愿！但我夫君性命垂危，我决不允许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请你们放我进去，我要面见圣上，以诉冤情！”

字字血泪，让人动容。朝臣们这才明白，太子妃不是疯病发作，而是确有要事向皇上禀告，而且还是事关太子性命的大事。

陈绿卿的话在这群大臣之中炸开来，其中不乏有人动摇了几分，弱弱说了句：“要不就让太子妃殿下进去吧？”

但旋即就被以常青为首的言官集团群起攻之。

“你这是妇人之仁！”

“女子不得干政，这可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前朝倒是常有太后把握朝政，扶持幼帝上位，自己垂帘听政的例子，但最后如何了？短短几年就被太祖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啊！”

“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我盛朝岂能走他们的老路啊！这事关国运兴盛，绝对不得马虎，所以太子妃绝对不能进入太极殿，绝对不能！”

言官们你一言我一语，几番唇枪舌剑下来，朝臣们无人吭声了。

“今日好生热闹啊，还未入太极殿，大家就吵起来了？”

一道士打扮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人群中自动为他让出来一条路。

若换做是旁人，上朝却不着朝服，当官却不戴官帽，言官们定然会联名上书，要求陛下罢了他的官。

但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姜山人，言官们百试百灵的老办法失效了。

雪花般弹劾姜山人的折子被送到皇帝的书案上，又雪花般的被当作是暖冬的柴火，塞到炉子里，一把火烧了。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文武百官的想法，礼仪教条的规定，也就显得举足轻重了。

皇帝允许姜山人一身道袍上朝，言官们再不乐意，也拿姜山人没办法。

是以，昨日陈绿卿看到姜山人安然无恙时，一个绝妙的，能够让她在言官们的反对声中仍能进入太极殿参加朝会的办法，很快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知道姜山人是个百无禁忌的主，如若知道太子妃刚刚说了些什么，他怕还真会赞同让太子妃入太极殿。

所以言官们支支吾吾，无一人敢开口。

谁料姜山人只是掐了掐指，凝神望了望登闻鼓旁的女子，便开口道：“诸位不必说了，吾已知晓。”

“太子妃身旁散着紫金之气，乃龙气啊……”

“大胆！姜山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回陛下都饶不了你！”

常青脸色突变，手指都快要戳到姜山人的脸上了，直言他大逆不道，按律当斩。

见有人这么反驳自己，姜山人却丝毫不惧，马上出言顶了回去：“常大人这是何意啊？我说错了什么，竟惹的你发这么大的火。”

“太子妃她是女子，怎么可能有龙气！难道她将来要当皇帝不成？”

常青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声如洪钟，散在周围的人乃至在远处的陈乔之都听到了。

陈乔之正在思考要不要违背女儿的意愿，前去为她出头，就听到了姜山人的声音。

“姜某何时说了这话？我只是说太子妃殿下周身有龙气，太子身上的龙气。”一双丹凤眼微眯，配上眉心一点红，愈发显得妖异。姜山人微微动了动嘴，轻飘飘落下一句，“常大人下次再打断我说话，我不介意上报陛下，请您去我的道观修行几天。”

常青还欲再说些什么，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便来了。

“陛下已经在殿内了，诸位大人请吧。至于太子妃殿下，待朝会结束后陛下会在御书房见您，您也莫着急了，先回宫好好休整一番吧。”

一番话说下来，太子妃能否入殿这事就这么和稀泥的揭过去了。

皇帝这话说得十分温和，意思倒是很明显，说事可以，但想去朝会？

没门儿！

在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时，没有人注意到，太子妃和姜山人悄悄对了个眼神。

太极殿内，大臣们鱼贯而入。

坐在最高位上的皇帝，穿着明黄色的朝服，更让人无法忽视的的，是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

皇帝早些年干的那些事，朝中的老臣都还记得，虽说这些年荒于朝政，但余威仍在，加之时不时敲打一番，满朝上下没有一人不畏惧的。

刚刚殿外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也没太过在意，虽说事关太子，但迟上一两个时辰，朝会后再说也无妨。

毕竟事情再大还大得过老祖宗的规矩去？

皇帝正准备召开朝会，就见姜山人从朝臣的队伍中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爱卿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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