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金鱼》
葛思宁那年的新年愿望是: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熟一点。
那时她认知里的成熟就是,穿暗色系的衣服,喜怒不形于色,只会说“哦”、“嗯”、“好”,以简练的语言克制自己暴躁的内心。
眼神呢,要冷淡。表情呢,要冷静。面对惊喜和意外,要一副“我就知道”或者“我能搞定”的样子。如果搞不定,也要装作波澜不惊。
她不再闹脾气了,和葛天舒说话也总是忍让,偶尔忍不住了,葛思宁会立马沉默。
不能还手的时候就不要接招,她不认为这很耻辱,因为这是她反抗的一部分。
其实愿望迟早都会实现的。
但她自认为在彻底自由之前,和妈妈的战争会一直持续,所以她非常心急。
沉不下心的十六岁,让这句话听起来像喊口号。
她费尽心思给自己营造了一种错觉,其实一戳就能破。
那年新年江译白来家里,她顶着个鸡窝头下楼,站在楼梯上和他一双笑眼对视上的时候,她拔腿就跑。
葛朝越马上发信息来嘲笑她:怎么了邋遢公主?下来拜年!
葛思宁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装深沉。
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很在乎会不会丢脸,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会下意识逃避。
她忍不住问王远意:“爸爸,新的一年,你觉得我长大了吗?”
王远意看看她,说有啊。
“又长高了,好像又瘦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心理。你没发现我现在很沉稳吗?”
连老师都夸她心态好,临考不乱,情绪稳定。
王远意听到“沉稳”这个词,思索了一下,点头。
葛思宁却觉得他敷衍。
而她偏偏最希望得到王远意的认可。
因为她愧疚。
王远意却说:“傻孩子,长大是需要过程的。哪有一下子就跳跃到下一个阶段的?”
葛思宁问那这个过程会有多长呢?
他说:“因人而异。但是思宁,爸爸有时候会希望你不要长大。”
葛思宁不明白为什么。
就像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渴求的成熟,其实是葛天舒的爱和认可一样,她太在乎她在乎的人对她的看法,太在乎自己是否具备优秀的条件,从而遗忘了自我,还有她的存在于爱她的人来说本来就是一种价值。
她跑得太快了,还一直在企图加速。
-
葛思宁开始思考人生意义,想不通的时候她会去骚扰徐之舟,徐之舟反问她:“你以后是想当哲学家吗?”
这句话有些阴阳怪气了!葛思宁生气过,但她知道徐之舟不是会阴阳的人,于是又原谅他了。
升入高二以后,课程更繁重了一些。
葛思宁没那么多时间发展兴趣爱好了,为了维持成绩,她把除了运动以外的课余活动都暂停了。
这样似乎很好,但是对她的眼睛不好。
开学不过两个月,她的度数就涨了。
她本来就有点近视,但是她不爱戴眼镜。因为她是油皮,戴眼镜的话镜框会粘在鼻梁上,久了会留印,会滑,总之特别不舒服。
王远意给她配了新的眼镜,三令五声地要她经常戴。她还小,视力不稳定,平时不戴眼镜看东西费劲,对眼睛不好。
葛思宁口头答应,其实心里根本不当回事。
某次座位轮换,她被调到了后排,有一天出门太急忘了拿眼镜,整个上午都在靠听觉活着。
大课间的时候她赶紧去给王远意打电话,王远意说他暂时走不开,不过他会找人送过去的。
葛思宁以为他找的人是同城快送。
老师叫她去校门口拿东西,她远远看到一个模糊颀长的身影在保安亭旁边的树下站着,朦胧的色块拼凑在一起,有种隐隐约约的美感。
走近了才发现,来的人是江译白。
葛思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跑,但是抬脚就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她根本没地方可以躲。
课间一般没什么人会到校门口来,她站在大太阳底下,江译白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他也确实看见了。
“思宁。”
“嗨……”葛思宁小跑回去。
她眯着眼,视力不好的时候其他感官也会退化,她清楚地记得现在不是假期,江译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认错人了吧?她认错人了吧!
江译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眼镜盒,否定了葛思宁的猜想。
“我来这边办事,顺便拜访了一下你家里人。叔叔在修遮阳篷,所以让我来送眼镜。”
原来是这样。
葛思宁接过,她的手指在抖,她自己都没发现。
“谢谢啊……”
“和我说什么谢谢?”
“客气一下。”
“……”
“好吧。”他无奈地接受了,想了想,又说,“还以为一个多月没见,你又要和我绝交了。”
葛思宁捏着眼镜盒,没有一点要戴上眼镜的意思。
她害怕看清了江译白,自己会更不自在。
“我哪有。”
“你不承认就算了。”
他一副‘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的样子,“上次我们没打招呼就走了,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生气了?”
葛思宁不想承认自己就是这么小心眼,瞪了他一眼,跳开话题。
“你来这边办什么事?”
“入学手续。”
“什么?”
他笑起来真的太耀眼了,葛思宁被这张唇红齿白的脸闪得眼睛都要瞎了,一时之间竟然没看穿他眼底闪烁着调侃。
“我退学了,来你们学校复读。”
“……”
“以后还要麻烦思宁学姐多多照顾了。”
“你有病吧?”
葛思宁无语极了,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开这么幼稚的玩笑?
“我要回去了。”马上上课了。
江译白说好。
葛思宁走了,走出两步发现他跟在后面。
她又走两步,江译白果然跟在后面。
见她回头,江译白一脸无辜,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你走啊。
葛思宁便继续往前走。
等走到办公区和教学区的分叉口时,她再回头,江译白已经不见了。
葛思宁在原地站了一会,等上课铃响了才离开。
回到班上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三分钟,但是教室里依旧闹哄哄的。
邻座的女生看见葛思宁回来,贼眉鼠眼地朝她招了招手。
葛思宁走过去坐下,问:“怎么了?”
“惊天大瓜!”
“嗯?”
“看看看。”她把头埋得很低,指了个方向。
葛思宁扭头,是教室另一边的窗角,那里聚集了几个看起来像观众的同学,而主角是一对微微脸红的男女。
那女生说:“就刚刚!小甲终于和小乙表白了!”
葛思宁知道班里一直在传他们的绯闻,但她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于是“哇”了一声。
挺平静的,但是对于葛思宁来说已经是大反应了。
女生八卦之魂更旺:“你都不知道你刚出去的时候,现场有多精彩,小丙他们一直起哄让他们亲一个。”
“什么?”葛思宁微微皱眉,“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哎哟,这有什么。”女生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上次有人撞见小甲送小乙回家了,然后在小巷里……他们……”
葛思宁并不想对此发表评价,但女生太热情了,她只能说:“我真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我以为都是你们乱传的。”
“怎么会?无风不起浪。你忘记啦?之前那个班级群事件!”
他们班有一个班级群,管理员是班长和副班长葛思宁,建立之初是用于传递老师发送的电子复习资料和假期任务。
后来不知道谁某天无聊,提出要团建,聚过一次以后群里就开始经常聊天。
不过考虑到有几个冷面班委在,所以大家都很老实。
直到某天晚上,小甲突然发了一句。
“宝贝我到家了。”
葛思宁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999+的群消息,但是她没有爬楼,扫了几眼就退出了。她对其他人的事一向不太感兴趣。
那段时间班上的氛围有点奇怪,小甲和小乙成为了明星人物,一举一动都被框在有色眼镜里。
葛思宁当时的想法是他们好惨,尤其是小乙。
然而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误解了,当事人说不定还特别享受那些聚焦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对“早恋”有了实感。
葛思宁却觉得,不是那么美好,甚至有点尴尬。
上课铃响了,课代表上去带读。
女生把书架起来,遮住一张写满羡慕的脸,反应和她截然不同。
她对葛思宁说:“好甜啊,我也好想有一个送我回家,叫我宝贝,还跟我报备的人。”
葛思宁抬高声音读书,假装没听见。
-
晚上她回到家拿出手机,才发现江译白十点左右给她发了微信。
100:[我回去了。]
葛思宁虽然是走读生,但是她这个学期申请了上晚自习,所以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回了个问号。
宁:[?]
宁:[我没带手机上学,没看到。]
江译白秒回。
100:[我知道。]
100:[和你说一声。]
100:[这次就不算不告而别了吧?]
葛思宁莫名想到那句。
宝贝我到家了。
操。
葛思宁已经学会骂脏话了,她燥着一张脸,握着手机的指节绷得特别紧。
她在想什么?
葛思宁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回:[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她把手机抛到床上,去拿衣服洗澡。
结果拿完衣服回来,她又爬上床去捡手机,补充了一句。
[我没生气!]
-
江译白说要回来复读的事情显然是逗她玩的,但是葛思宁还是忍不住想,他来学校办什么事。
她偷偷去套葛朝越的话。
宁:[在吗。]
葛朝越:[怎么了?小宁鱼。]
宁:[你可以立刻马上去死吗?]
葛朝越:[嘻嘻.jpg]
葛朝越:[说。]
宁:[江译白前几天来我们学校了。]
葛朝越:[so?]
葛朝越:[江译白是你叫的?]
宁:[他来干什么?]
葛朝越一个电话打过来,吓得葛思宁手机摔到桌子上。
权衡两秒,她还是接了。
“喂?”
“你是不是最近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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