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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金鱼》

12. 第 12 章

葛思宁很少分心,她自认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专注力,这会儿被老师一点,她突然明白——她确实被李老师的话给影响到了。

她就知道,在她心里,分科这件事情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时间到了,数学老师回到讲台上,问今天是几号,根据月份和日子抽了两个男同学到黑板上做题。

他们做的时候葛思宁在下面把这两道题重新算了一遍,对了。她翻开课本后面的课堂练习,又找了几道题做,了解常见的几种套路,便彻底掌握了。

数学老师接下来还要讲解,葛思宁握着笔,懒得听了。

她坐的位置靠窗,楼层高,几乎可以看见树梢。

枝桠上有一个空鸟窝,没鸟在家,她研究了一会形状,又分神去看天空。

今天天气特别好,跟葛天舒来学校找李老师那天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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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中考前的小说创作事件只是导火索,让葛天舒下定决心让葛思宁读理科的根本原因在于,她自己就是理科生。

葛家有钱,她又是独女,祖父母托举她出国读书,回国以后创业直接赚得盆满钵满。

葛天舒的人生太顺了,顺到她就算自大也理所当然,她认为她能过上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她敢于选择且做对了选择,至于时代、风口、家世等因素,全都靠边站。

凭借自己成功的案例,她给葛朝越选了理科,还指定了大学专业,企图在孩子身上复刻一个自己。

然而葛朝越天生没心没肺,很多事情他谈不上喜欢,却也不反感,并且对于他来说,有人帮他做计划更好。

没有反抗的先例,家里就这样唯母独尊了许多年,等到葛思宁长大,葛天舒已经习惯了事事顺遂的生活。

她从前就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偏倚,人到中年更是执拗。

所以当葛思宁鼓起勇气,想要心平气和地就实际出发,和葛天舒谈一谈分科的事情时,葛天舒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的文学梦?你是不是觉得学文科会对你写小说有帮助?”

“葛思宁我告诉你,你不要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选文还是选理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其实这背后将关系到你以后高考能读什么大学,能选什么专业,乃至日后你的职业、前程,都会被这个选择左右。一旦方向错了就什么都错了,如果你今天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轻率做决定,我只能说你不配当我的女儿,你的目光太短浅了。”

葛思宁听完立马变成了一只应激的刺猬,努力保持的平静就这样被葛天舒轻蔑地打破,她顿时暴怒。

“我根本没有把世界想成怎么样,拜托你别对我下定义好吗?”她下意识反驳。

她都还没有见过完整的世界,天真不是正常的吗?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应该守护她天真的母亲,会如此残忍地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为了写小说才选文科,我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就是觉得我文综比理综好,如果我选文科我能考上更好的大学……”

葛天舒打断了她,“是吗?”

“你能保证吗?”

葛思宁吸了口气,气急失语,且一时之间权衡不定,于是选择短暂沉默——她害怕自己会冲动应战,以葛天舒的个性,她一定会向葛思宁索取承诺。

可她的战略性回避在妈妈看来就是认输了,而她的反应在葛天舒眼里就是一场无能狂怒。

葛思宁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葛天舒坐在皮革椅子上,一只手转着钢笔,弯唇嘲笑她的样子。

“你看,葛思宁,你根本就不能保证,所以你怎么和我谈?我对你的未来做过周详的计划,不然我请那么多老师、给你报那么多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够得到正确的引导,选择正确道路吗?”

她说不过葛天舒,耻辱的眼泪流下来,溃不成军地另辟蹊径:“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这个占有欲狂魔。”

葛天舒笑笑,并不为她的冒犯而动怒。葛思宁骂她,她就往她肺管子上戳:“你平时写小说词汇也这么匮乏吗?你的故事里是只有爱吗?两个主角爱来爱去,除了爱什么也没有,是这样吗?”

“不是!”

葛思宁气到发抖,葛天舒根本没读过她的作品,她凭什么评头论足!

“那是什么?你的脑子里不就只有这些?”

葛思宁很想反驳,但是葛天舒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脑上。她知道她们的谈判结束了。

葛思宁走出书房,开门的那一刹,她听见葛天舒说:“别去找你爸当救兵。他就是文科生,你觉得他的人生成功了么?”

那天晚上葛思宁在房间里放声大哭了很久。

她很伤心,她原以为自己长大了,能从打压式教育里跳出来了,结果还是井底之蛙。

她更伤心的是,她哭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她居然还心存葛天舒因为她的眼泪而妥协的幻想。

葛思宁和葛天舒较劲,王远意和葛朝越劝了很多次,无解。

葛天舒觉得可笑:“就让她闹,我看她能蹦多高。”

她笃定并非狂妄,而是十五岁的葛思宁可以反抗的工具实在有限。

除了成绩,她没有任何可以动摇葛天舒的东西。

王远意私底下和葛天舒谈过,他问她:“你把公司那套搬到家里来,有意思吗?思宁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员工。”

葛天舒不以为意:“她以后会感谢我的。”

“但十五岁的思宁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葛天舒笑了,“所以为什么人们都说女儿像爸呢,葛思宁那股倔劲真的和你一模一样。”

王远意摔门而去。

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他几乎没冲葛天舒发过火。

葛天舒看着那扇门,只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她和王远意结婚,是因为她欣赏他的倔强。

但是有时候,她也讨厌他的清高。

葛思宁虽然有意提高文综的分数,但是碍于补习班的加持,她的理综虽然略显薄弱,却也还没到拖后腿的地步。

她也没有任性到故意考差。这种手段牺牲太大,她没必要为了激怒葛天舒而自毁前程。

那段时间她很迷茫,她不习惯和人推心置腹,同龄人里也就问过经常一起帮老师跑腿的班长徐之舟。

对方的意志很坚定,果断地表明自己会选理科。

葛思宁问他为什么,他陈列的理由很清晰,“个人方面,我学理科会感到快乐,也有天赋;前景上读理科确实更有出路,虽然考大学没有文科容易,但是以后找工作会比文科生轻松。”

见她沉思,徐之舟问:“葛思宁,你有什么不选理科的理由吗?或者你有非要读文科的理由吗?”

面对真挚的疑惑,葛思宁褪去了个人情绪,开始真正地审视这个问题。

然而越审视,她越心寒。

因为她发现,葛天舒的话并不完全是错的。

而她的坚定,也并不完全能被称为“孤勇”,换个角度,或许就是莽撞。

但是,人生只能做对的选择,不能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吗?

徐之舟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们的人生阅历还没有到可以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并且得出答案。毕竟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人生的岔路口,而非终点。”

葛思宁嗯了一声,虽然没得到答案,但还是说:“谢谢你。”

“不客气。”

葛朝越没空回家,又担心家里的“战况”,于是总给葛思宁发信息。

葛思宁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也问过他,但是他是理科生,当然说理科好。

“我那年的重本分数线,理科可比文科低了不少。如果学文,你哥估计就没书读了。”

但这只是他个人的情况,现在学制和环境如何变化,葛朝越并不是很了解。

“要不你问问爸?”

葛思宁回了个【NO】的表情包。

在过往的家庭矛盾中,王远意总是发挥着润滑油的作用。

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他既没有劝葛天舒,也没有安慰葛思宁,有时候吃饭还能看见他发呆。

葛思宁知道,爸爸在思考事情。

至于思考什么,她模糊地有个认知,却不清楚具体。

又因为葛天舒的话,葛思宁憋着一口气,让自己忍住不搬救兵。

但她心里确信,王远意是支持她的。

京都的冬天很冷,葛思宁每天骑自行车去上学,一不小心就冻感冒了。

月考前她没有背完的政治提纲,刚好考到了两道大题,七八分拉开将近五十人,葛思宁拿到了入学以来最差的成绩。

葛天舒借此嘲笑她,她声嘶力竭地解释了理由,全然忘记了葛天舒是唯结果论者。

葛思宁受了委屈,闹得很厉害,她像失序的小兽一样质问葛天舒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难道她就没有犯错的机会吗?

然而葛天舒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说:“葛思宁,你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应该明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种手段没用了。”

“你应该拿成绩和实力跟我谈判,而不是眼泪。”

她知道。葛思宁心想,我一直知道。

可你不是我的妈妈吗,你为什么舍得我难过。

晚上王远意送牛奶进来的时候,葛思宁还在抽噎。

他一如既往的说了几句叮嘱的话,葛思宁没有理会。

良久,王远意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了,摸她哭到湿漉漉的头发。

“思宁,我知道你很痛。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坚硬的态度去面对生活给你的荆棘,反而落得一身伤痕。或许换个方式会更好呢?”

葛思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从小到大王远意明里暗里地偏袒她,一个眼神葛思宁就知道自己这次又侥幸过关。所以现在王远意不帮她了,不需要明说她也能意会。

葛思宁心如死灰,将王远意赶出房间。

爸爸握着她的肩膀企图让她冷静,可葛思宁一直在说:“我讨厌你!”

“你为什么要一直顺着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出去工作?”

“妈妈让哥哥走她走过的路,那我为什么不能走你走过的路?你为什么不支持我?难道因为你自己的人生不够精彩不够风光,所以就断定我也会碌碌无为吗!?”

这话一出来,彼此都愣住了。

葛思宁摔上门,企图用结束来逃避自己出口伤人的过失。

第二天早上,她忐忑地下楼,特地早起想要避开王远意,但还是被他抓到。

“我今天要值日,就不吃早饭了。”葛思宁撒谎。

“把面包和牛奶带上。”

“学校里有卖。”

“学校里的不是热的。”

王远意跟出来,把牛奶塞进她书包的隔层里。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可葛思宁知道,她让王远意伤心了。

她和母亲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她就已经失去了于她而言很重要的城池。

这个认知让葛思宁十分挫败,她劝自己打起精神来,但怎么也调整不了心态。

她知道自己应该像个无畏的英雄一样冲锋陷阵,向敌人证明她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杀出重围。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那次成绩下滑以后,她就再也上不去了。

重点高中竞争激烈,她本来就是吊车尾进来的,天资只能说一般,前期都是靠暑假的补习撑着。

高中的课程强度高,难度大,再加上季节萧瑟,葛思宁变得郁郁寡欢。

有一天回家,她发现葛朝越回来了。

难得的,他看见进门的葛思宁没有出言挑衅,还怜惜地说:“给你买了很多零食,放房间里了,你要吃我给你拿下来。”

葛思宁却没有一点心情,脱鞋,摇头:“不了,我上去写作业了。”

葛朝越目瞪口呆。

王远意在电话里和他说葛思宁状态不好,他还以为小孩厌学了。

现在看来,情况比厌学还糟糕。

葛思宁失眠严重,她偷偷买了安眠药吃。

今晚写作业写得太晚,她懒得吃了,倒头就睡,结果根本睡不到天亮。

她下楼倒水喝,听见葛朝越在阳台打电话。

“嗯。情况不是很好……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而且我根本不能理解啊,不就是文理分科这么件小事吗,我妈和我妹,甚至我爸,怎么就闹得这么僵呢?”

顿了顿,他似乎没辙了,提议:“江译白,你不是说上次我妹还问你化学题吗?你们还有联系吧?要不你来我家一趟,劝劝她?”

葛思宁听到这个名字,端着杯子跑上楼。

她无法堵住葛朝越的嘴,但是她私心希望江译白不要知道这些事。

因为她现在很落魄,几乎弹尽粮绝。

不过她内心还是藏着一点小期待,期待江译白会主动联系她,安慰一下她。

然而等了好几天,消息列表依旧空空如也。

葛思宁看着他的头像发呆,呆完了又开始学习。

她这段时间效率很差,但是上课看起来依旧很认真,班主任找她谈话,问她:“思宁,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假努力’?”

又一次滑铁卢,引起了各科老师的关注,王远意被请到学校来,听完了情况以后,跟年级主任申请了两天假期,让葛思宁回家自习。

说是自习,葛思宁回教室拿书的时候,王远意却说不用了。

“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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