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李清源松开卫昭，拉她坐下。

她年近四十，那双眼却依旧明澈，恍若永不结冰的溪流，面庞细纹更添几分厚重。

“我自小跟爹娘走南闯北，只是不论到哪儿，他们都带着一棵白色的树，从不离身。”

“白色的树？”

“是，天上地下，我也只见得那一株。”

“白身如玉，金叶垂繁。每到一处，爹娘都得把它从盆里挪到土地里。那树娇气得很，总得无精打采蔫几天。”

“爹娘弥留之际，让我好好照看那棵树，一并交给我一份玉匣。”

“玉匣严丝合缝，根本打不开。我便没当回事。直到我打算收拾行囊离开，却发现那棵树不见了。”

“啊？树还能长腿跑掉么？”

“不是，”李清源轻笑拍拍卫昭的手背，“那树凭空消失了。原处只留下一个深坑，坑底覆了层金叶。那日正好立春，太阳初升。我凑头去看，听到一阵婴孩的笑声。”

李清源眼神温柔：“金叶之间，躺着一个女婴，咯咯笑着看我。我把她抱起来——那样小那样柔软。金光灿灿，她比太阳还耀眼。”

“我给她取名昭，昭昭如日月之行。”

卫昭双眼圆睁：“阿娘，你是说——”

“昭儿，你是灵树化形。”

卫昭慢慢起身，围着李清源踱步转圈。

简直闻所未闻，有修真界始，动物成精化形都罕有，更别说花草树木了。

“也是那日，那匣子开了一瞬，吐出一封信件。”

“信上写，待你成人，便是修真界大变之时。匣子里封着的是引魂灯，那玉匣的作用是封锁魂灯气息，时机一到便会碎掉。”

“我总以为是无稽之谈，直到那天玉匣突然碎了，紧接便来了群不速之客。我便用爹娘留下的朱雀羽，焚毁了所有。后来便是一路奔逃，不想还是被抓住了。”

“昭儿，阿娘并不盼你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妇人起身，话头一转，眉眼愁中带笑，“万事从心便好，我只愿你安然。”

“爷爷奶奶可有说过，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清源摇头：“他们只说是恩人所托，万不可辜负。”

“阿娘，您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是不是因为我——”

“傻孩子，阿娘愿意，你比其它所有东西都珍贵。”

李清源笑笑，抚顺卫昭的气息。

她少时也走南闯北，鲜衣怒马。一朝双亲俱丧，万念俱灰，上天在此时降给她一个孩子，一根将她与世界连接的绳索。

若没有卫昭支撑，她怕是要浑噩蹉跎半生。

卫昭没有追问，眉眼却始终低垂。

阿娘那时也才二十出头，怎么算都应该是双亲健在。定然是引魂灯的气息泄露，引来贼人杀戮。

“昭姐姐？昭姐姐！”

急促的拍门声打破室内压抑的气氛。

“咱们现在就走！”几张焦灼的面孔露出，虞秀和在最前头，“常家放话说姐姐是百年前那叛徒转世！檀家人怕是马上就要到了！”

“莫慌，”路珣挤上前来，“常奉清给我传音，卫昭先去极西衍州，那边是萧家地界，檀家不敢明目张胆怎么样。你走之后，他才会广而告之。”

“事不宜迟。”

路珣结了传送阵，下一瞬，卫昭几人便到了野外空旷处的灵舟之上。

他们一落到灵舟上，天边就传来悠悠女声：“你们先走，我收拾殿后。”

卫昭拉着李清源，那边江恕之跟虞秀和早已注入灵气，催动灵舟疾驰，风如钢刀，刮得人脸皮生疼。

四人跑进室内，这才缓了口气。

“衍州，昭儿去那苦寒之地做什么？”

“伯母，卫昭身上的禁制，阻碍了她的修行之路。而禁制源头，约摸便在衍州西部的雪邙山。”

江恕之施施然答道，卫昭踩了下他的脚，江恕之岿然不动。

“你是个有见识的，”李清源眯了眯眼，“小昭身上的禁制确实棘手。”

“只是，你们去了便能解开么？”李清源环顾一周，卫昭的头颅低了下去。

“伯母放心，晚辈已经有眉目了。”江恕之拱手，李清源冷哼一声，戳弄卫昭的脑壳道：“你啊你，都这么大了，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在这儿，”星夜白昼皆不停，灵舟飞到了衍州边上，再难进寸步，“路师姐说，叫咱们去这家客栈。”

黄沙遮天蔽日。

“呸！”卫昭吐了口沙子，对面的江恕之从头蒙到脚，整个人裹得像蚕蛹。

“大话说出来了，你有什么法子解开禁制？”趁虞秀和跟李清源在楼上闲谈，卫昭咬牙问道。

“记得普善寺么？”江恕之拽开点面纱，“那时我便奇怪，你筑基筑得太容易了些，做个梦便成了。即便是上等天赋，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直到你说，你做了个梦，梦见见春姑娘送了你东西。”

“便是那时禁制松动的吧？”

卫昭点头。

“我在想，这禁制会不会与福德、怨气有关。”

“福德？”

“嗯，差不多。”

这几日看下来，他身上所带的怨气，与卫昭同宗。

老头说捡到他时，他就这样。可婴孩新生，又如何一身怨气？

江恕之闭口没有再谈，定定看向黄沙中的一个点。

萧家。

看来，只有去了那儿，才能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阿大，是这几个人不？看着跟画像上不太像啊。”

虞秀和扶着李清源下楼，坐到卫昭身边。客栈外沙棘旁，两名络腮胡大汉鬼鬼祟祟偷窥着店内景象。

“啰嗦什么，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四人面前落下山样的阴影：“你们几个里头有卫昭么？”

卫昭跟江恕之对视一眼，江恕之袖子鼓动几下，就被虞秀和喝住。

“哎！先别动手，昭姐姐，这好像是自己人！”

“你们看，这是路师姐留给我的画像。”

虞秀和徐徐展开，画布上两名大汉，一胖一瘦，一憨一精，正是面前二人：“这位是卫昭，二位是萧家主派来的接引使吧，有劳了。”

“怎么现在才来，叫我好等——”

那名略胖的汉子按住扰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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