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挂在天边，像隔着凤凰衣的蛋黄。

卫昭怀抱一大团花，兴冲冲跑进客栈。

“哎！慢点慢点！”虞秀和在后头嚷着，摇摇头。

“卫昭，把药喝了。”路珣出声，截住卫昭的脚步。

“呃，可是我还没吃饭。”

“江公子说了，这汤药是他新配的，就是得饭前喝。”薛知节在旁补充。

三道目光齐刷刷压向卫昭。

颤巍巍端起那碗药汁，汤面乌黑，根本映不出卫昭的脸。

少女皱紧眉头，咬牙一口闷下。

“江恕之在哪儿呢？”

“江公子在房内，不过——”

“谢谢你啦！”卫昭欢快转身上楼，没有听到薛知节后半句。

“大小姐，真的不告诉卫姑娘吗？”黑黝少年挠头坐下，他另只手正被路珣压下。

“不用，”路珣面上带笑，“由她去吧。”

房门映出烛光，卫昭气息还没平复下来，就高声喊道：“江恕之！我能进去吗？”

半晌，江恕之应道：“门没锁。”

他声音有些发闷发紧，然而卫昭并未注意。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啊——”

卫昭小声惊呼，下意识回退半步。

“大惊小怪什么，又没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过来。”

“关门。”

江恕之音调冷冷，慢条斯理地取下屏风上的外衫，披在身上。

他适才洗过澡，整个人笼在水汽里，乌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水迹在鸦青外衫洇开。卫昭目光顺着水迹向上看，江恕之垂眸抿唇，半张脸匿在阴影里，半张脸映着昏黄灯火。

“你不擦擦头发么？会头痛的。”

江恕之不答，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坐吧，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你昏睡那几日，禁制松动了。我发现，采取强硬手段，是可以把心头血取出来的。”

卫昭有些发懵，不自觉地把怀中的花向下压放在腿上，干巴巴地回了句“好”。

“你不问我怎么取出来？”

“听你的。总归是我欠你的。”卫昭嗓音干涩，“取出来之后，你就要回药王谷了吧。”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现在你找到你娘了，我是什么，用完就可以丢掉？”

江恕之霍地起身，带翻了椅子。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说了都依你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什么都不知道的朋友？你见过这样可笑的朋友么？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卫昭自知理亏，咬唇闭嘴，江恕之却步步紧逼。

“卫昭，我受够了，一会儿看不见，你就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样。索性我眼不见心不烦。”

“不是！我心里有数！而且那天是情况紧急，我再晚去一会阿和她爹娘就没命了！我又没有叫阿和瞒着你。”

“你还真是歪理多得很，”江恕之胸膛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笑了出来，“卫昭，抬头看我。”

卫昭梗着脖子不动，肩膀一抽一抽。

“我说错了，行么？”眼见卫昭急了，江恕之声调软下来，蹲下身歪头去看卫昭。

“啪嗒。”

一滴泪砸到江恕之脸上。

“你——”

江恕之喉结滚动，唇舌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说不出一个字。

“你说得对，你没错。江恕之，是我的错。一直以来我都在给你找麻烦，还瞒着你进了檀家。”

少女歪过头去，声音闷闷的：“脚长在你身上，你要走要留我都拦不了。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卫昭转头正正看着他，眼眶泛红，乌瞳在泪水里泡着，更显晶亮。

江恕之心头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

“别哭，我不是——”

“是我失了分寸。见你伤成那样，我实在心急，又气你不告诉我。”

见卫昭无动于衷，他又补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太在乎你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冰凉的发丝垂到卫昭手背上，江恕之眯起眼睛，仰头一错不错看着卫昭，一双眼满满当当全是她的身影。

“你把话说明白。我听不懂，什么叫太在乎我了。”

卫昭冷静下来，大脑一片清明，咂摸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你还真是见好就收，”江恕之无奈苦笑，眼睛眨了眨，“字面意思。”

“你喜欢我吗？”

闷雷打在心头，酥麻瞬息之间蔓延到全身，江恕之身形不易察觉地晃了晃。

试探还是？

一刹那百转千回，江恕之拿不准卫昭的意图。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跟你打哑谜，江恕之，我喜欢你。像见春跟了空那样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卫昭掏出皱巴巴的玉兰花，手指扣弄着花梗。

花都没精神了，有些拿不出手。

江恕之太小心谨慎了，每句关心都带着试探伪装。但卫昭直白又敏锐，把一切都捅破开，就端坐在哪儿，等着他的回答。

“你……”江恕之小腿一麻，整个人往前跌，卫昭顺势接住他。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比你意识到还要早得多。”

江恕之笑得像吸人精气的妖精，他把头虚虚贴在卫昭腿上，轻声道：“卫昭，你总是不解风情，跟木头一样。今日一遭，我真怕是场梦。”

卫昭捏住江恕之的脸拧了下，跟预想的一样，手感软滑。

“嘶！痛！”

“往后不许再跟我说反话。”卫昭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住他，“我相信你，分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以，你要跟我说真心话。”

“好。”

江恕之含笑应声，站起身来又弯腰俯身，唇轻轻擦过卫昭脸颊，贴在她耳边：“往后，我都听你的。”

卫昭的脸一下子爆红，像熟透的樱桃。

江恕之轻笑了下，拉开二人的距离，拨弄卫昭手中的玉兰花：“这算是定情信物么？”

“你好没遮没拦！”卫昭一把举起花，轻轻打在江恕之脸上，反身出去了。

她步履踉跄地推开门，走出几步又回来大力拍上房门。

晚膳时分，气氛诡异。

自打卫昭苏醒以来，这是头一次他们聚在一起用饭。

卫昭只顾低头扒拉饭菜，江恕之含情脉脉地盯着她。

虞秀和戳一戳路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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