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归风烟录》
“都说北全真、南正一,全真教人多势众我在临安都有所耳闻,但和你说的三教金莲会有什么关系?”仕渊追问道。
几年假道童的经历终于派上些用场,纯哥儿美滋滋地翘起了二郎腿,侃侃而谈:“全真教不炼丹不卖符,道士们吃喝拉撒全靠信众供养,所以就在民间建了几个会社。这样既方便信众聚个会祈个福、与仙师拉拉卦谈谈心啥的,也方便仙师讲道建醮,或者印些个小本本卖。有些会社甚至还盖了许多小窝,供云游道人们修炼居住。正所谓‘会费一收,吃喝不愁’!”
“所说不假。只是那修炼居住之所不叫‘窝’,叫‘云房’。”燕娘浅笑着斜了纯哥儿一眼,“但其实也没差多少。”
有了大姐的认同,纯哥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这些个会社中,还属牟平县的金莲堂最发达,所以平时老乡们就直接称这组织为‘金莲会’。他们每月都有大小集会,参加的信众多了,无形中就织成了一张大网。
“我姥姥纳鞋底为生,去了几次集会,都能偷学些新纹样,认识些外地的主顾。这就好比平地起大树,地是全真教的地,种树的都是地方豪强,不管你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修行的还是信教的,都离不开这几棵大树。”
“没错。”燕娘插言道,“我师门虽避世不出数十载,却也会通过金莲会传书得知世间情势。而且,全真道许多真人仙师亦是在金莲会庵堂出家、修行、坐化,比如我师祖。”
“大姐恁师祖谁啊?”
纯哥儿笑嘻嘻地发问,见燕娘闭目不语,便自行找了个台阶下:“算了,俺就是卖过几个符而已,恁说了俺也不认识!”
他继续道:“但金莲会之所以能成为与两个‘天’抗衡的一个‘地’,主要还是因为这棵树上栖着的,有许多一呼百应的‘大鸟儿’!各种乡绅土豪文人名士就不说了,诸位别忘了,那大名鼎鼎的北七真,可都是全真门下。金蟾子不也是龙门派的吗?没准儿在金莲会也有信徒呢!”
仕渊苦笑连连:“金蟾子没有度牒,根本就是个假道士。而且他行踪不定又穷酸,大过年的跑人家观里偷白菜,哪像是有人供奉的样子?况且塔斯哈刚说过,火烧蟾螳宫的,正是龙门派。”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其余三人也心知肚明——找龙门派“大鸟儿”打听恐怕也悬。
能否找到知情人士姑且不论,若龙门派放火只是为了惩戒泄愤,或是欲抓人却不成功,那么金蟾子吃了大亏后势必躲得远远的。天大地大,他们打听也是徒劳。若金蟾子真的被拿下,此门派内部事务,龙门中人也断不会同外人说。
仕渊无精打采地拔着鱼刺,此刻巴不得自己有个身为龙门派长老的二伯,或者金莲堂主的三姨。
“无论如何,等到了益都再做打算也不迟。”他打了个呵欠道,“大不了我们交点会费,加入那劳什子金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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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都府,自古海岱之邦,位于渤海与泰山之间。但在宋人心中,它永远是令人魂牵梦绕的青州,是易安居士缱绻凄婉的半生,也是醉翁先生卧看横山的酣眠 。如今虽两朝殆尽、满城膻腥,但范公亭前,甘泉犹在,雁回西楼,明月依旧。
城南阜财门外,悠悠云门山下,有一家正对官道的食肆。
此时已至晌午,食肆门口板板正正地坐着两个人,面前只有未见底的羊汤和半壶清茶,显然这二人来此,既不为饱餐,亦不为欣赏山景。
他们谈话间刻意压低着声音,人来人往间还会往官道方向张望两眼。
其中一人年轻干瘦,蜡黄的脸上全是逢迎。另一人英俊魁梧,却满面愁容,一只手时不时地摩挲着后颈骇人的伤疤,正是秦怀安。
“刘通判给我朝的密函中写得清清楚楚,这赈灾义粮由我朝送至骆马湖后交由李家军接应,运送至益都府后听候调配。我们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却迟迟等不来刘通判的调令!”
秦怀安实在难掩焦躁之情,“眼下已经三日了,行省相公李璮见不到,几十车的粮食竟被扣在驿站里了!我朝如通判大人所愿,携钱粮相赠,以解贵邦燃眉之急,共商互惠大计,然而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秦大人还请多多见谅,老师也是始料不及。海、楚二州乃争议之地,山东西路匪寇横行,运粮只能从骆马湖走官道。一路上各驿站的驿长我们都已经事先打点过了,谁知还是被呈报给了益都府尹。府尹是蒙人,老师在其身边办事,也不好公然出面调解啊!”
说话之人名叫陈潜,是益都府通判刘元直所辖临朐县的主簿,亦是其学生。
通判职掌州府兵民,亦负责筹办钱粮,但凡有饥荒战事,往往是最头疼的人。此次宋廷与李氏会晤,即是由刘元直暗中牵桥搭线。
但蒙廷对李璮忌惮已久,招安之礼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送到李家军帐下。宋廷亦不希望李氏将所得钱粮充作军饷再犯楚州,故而以赈灾的名义,将钱粮经由益都府通判之手,转调至李璮所辖州的灾区。
刘通判受制于达鲁花赤,便派信任的学生陈潜来接应此事。驿站内人多眼杂,二人只得着便服来这偏僻食肆议事。
“秦某明白通判大人的难处,不敢置喙。但那么多粮食堆在驿站也不是办法啊!”
秦怀安眉头紧锁,"救不了饥民也入不了仓,孟夏湿热,粮食过不了几天就霉了。秦某也是齐鲁人士,也曾忍饥挨饿,实在见不得任何粮食被糟蹋,也想为父老乡亲尽绵薄之力。”
“我们先稍安勿躁,老师已着人连夜去信李少保处。”陈潜嘴上安抚着,手上驾轻就熟地为秦怀安斟满茶。“李少保现下就在莱、密二州灾区巡视。届时由他亲自出面呈急报,调令便能顺水推舟下达,达鲁花赤那边也不好说什么。”
秦怀安冷哼一声:“你们李少保进犯我朝边境时可谓是勇猛无畏啊,怎地在蒙人面前如此束手束脚?”
“这不是受制于人嘛!这也是李少保大半时间都在东边‘巡视’的原因。”陈潜连连赔笑,“达鲁花赤那边也就罢了,少保府上夫人可是蒙古王室啊!其中缘由想必您也能理解,一个为安插耳目强塞,一个为表忠心硬着头皮娶,娶完了就干脆不在益都常住了!”
秦怀安微微展眉,将声音压到最低:“所以听阁下的意思是……李少保其实早有反心?”
好巧不巧地,他话音方落,身后官道上有一队蒙故轻骑打马而过。
陈潜斜着眼睛目送他们走远,转而对秦怀安讳莫如深一笑:“我非其人,安知其心?不才区区读书人,只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也只能告知这么多了。”
李璮对蒙廷有反心其实不足为奇,但肯不肯为宋廷所用另当别论。
秦怀安点了点头,已有定论,但他数年闲职无人知,一朝提拔便是个镇抚使。天降大任,他已心神忐忑了许久,见陈潜虽表面精明圆滑,内里倒是个实在人,便追问道:“刘通判深明大义,阁下亦是明白人。不妨跟在下交个底,此次会晤,我朝欲与李氏合谋,成算有几何?”
陈潜沉思片刻,方道:“实不相瞒,李家军大多是民间出身的将领。武将嘛,满脑子都是怎么建功立业、怎么喂饱手下兵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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