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与未尽雨》
休息室门被推开的时候,闻染正把那些明信片收进包里。
跟着周贝贻一同走进来的,还有工作室负责周贝贻的团队。大家都在鼓励她:“跟汐言同台又弹同样的曲子正面较量,发挥成这样很不错啦!谁会在面对许汐言时没有遗憾呢?”
周贝贻:“谢谢。”一个人坐到化妆镜前去卸妆。
团队在一旁商议接下来的宣传策略,闻染背包过去坐在周贝贻身边,轻声说:“恭喜。”
周贝贻咧嘴:“还真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跟我这么说。”
“为什么不该恭喜?”闻染一张面孔总是静定:“你已经发挥到自己的极致了,没有任何遗憾了。”
“可是你呢?”
“我怎么?”
周贝贻微一扬唇,用很低的声音问她:“你在面对许汐言的时候,又有没有遗憾?”
闻染紧紧攥着自己的包带。
周贝贻垂眸看一眼她的小动作,重新抬起化妆棉摁在自己眼上,唇角仍是笑笑的:“我知道你要去找她了。”
“贝贻。”
“闻染姐,你现在可别说什么安慰我的话啊。”
就像你也不会愿意跟许汐言做朋友一样。
闻染这才站起来:“那,我先去了。”
周贝贻:“嗯。”
闻染背着包转身离去。
周贝贻将摁在眼上的卸妆棉片拿下来,默默望着闻染的背影。
卸妆液浅浅的沁进眼底?*?,原来看一个人的背影,是这种感觉。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许汐言呢。
可是,也还好这个世界有许汐言呐。
******
主办方为了便于管理,在每间休息室门前贴了音乐家的名字。
闻染背着包往里走,走到走廊最尽头,望见那好似天生自带光芒的三个字——「许汐言」。
她敲了敲门。
来应门的是陈曦,见是闻染,先是唤了声:“闻小姐。”
又用嘴形问她:“f1有没有事?”
闻染摇摇头。
陈曦又用嘴形问她:“你找言言姐?”
闻染点点头。
陈曦于是掌着门,扭回头用尽量不显得吃瓜的语气说:“言言姐,闻小姐找你。”
语调明显扬着。
门里面没有动静。
闻染自己拉开门,走进去。
陈曦讶异了下,许汐言坐在沙发前,面前茶
几上放着一杯热水,抬起眼来瞧着闻染。
然后跟陈曦说:“你先出去吧。
陈曦:“啊?我先出去啊?
许汐言看着她。
陈曦:“哦……那我先出去吧。
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替她们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许汐言演出后喜欢清静,休息室里本就只有陈曦一人。这时,便只剩下闻染和许汐言。
闻染走到许汐言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许汐言的右手一直搭在膝头,冲她笑了笑:“现在够厉害的啊。
上次冲进她房间就是。
这次冲进她休息室也是。
进来坐下了,又还是那样安安静静、乖乖顺顺的脸。
对她说:“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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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汐言压压下颌:“谢谢。
闻染问:“怎么做到的?
许汐言这次神经炎的发作,明显比上次在摩洛哥更严重。
许汐言并不对她隐瞒:“练习。
“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就是大量的枯燥的乏味的练习,听到自己有弹错的音,就剔除出去,直到弹对为止,再记住那时肌肉的感觉,反反复复的练。
“直到形成肌肉记忆,无论大脑怎么受疼痛影响,我让我的双手……她抬了抬自己的手,又扬唇而笑:“形成自己的意志。
闻染看着许汐言。
许汐言勾了勾唇:“很变态是吧?
闻染问:“只是这样吗?
许汐言:“不然呢?
闻染站起来,走到许汐言面前。她的影子和她的人一样纤薄,可她正正好好站在许汐言的面前,影子就把许汐言整个笼进去。
许汐言的呼吸顿了顿。
闻染倾身,越来越靠近,许汐言已可感受到她皮肤微热的温度:“闻染,你……
闻染并没有吻她或落下一个拥抱。
而是伸手到她灼灼焰色礼服的袖口,裹住她手腕的位置,轻轻一拔。
指间多了根银色细长的针。
许汐言抿了下唇。
闻染站在她面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的右手痛起来,会痛到整只手都麻木的地步。
“其他人不知道,难道我会不知道么?许汐言,你上次神经炎发作的时候,是我去摩洛哥把你带回来,让你住在我家白吃白喝还不给我钱!我和你朝夕相处!
许汐言低低笑了声。
闻染没笑,许汐言知道她真的又生气了。
轻轻唤她的名字:“闻染。
闻染拈着银针问许汐言:“这是什么?
许汐言不说话。
“你够绝的啊许汐言。上次用手套蒙住眼弹琴根本不算什么,这次情况更严重了,你就在袖口别一根针,反反复复刺激你自己的右手,你还知道痛,右手就不会彻底失去感觉,你就还能弹琴!
她把针丢到茶几上,攥起许汐言的手腕,把她的长袖往上推,露出她纤长的手臂。
许汐言皮肤太白了,白而柔腻,针尖刺出的伤痕铺开在上面,显得触目惊心。
却也美得触目惊心。
许汐言不知闻染要做什么,闻染深吸一口气,抬起另只手,落下,微凉的指腹贴着那些伤痕,极轻极轻的抚过。
像一片羽毛。
许汐言几乎是下意识的阖眼,电流的感觉一路直窜进心里,她用暗哑的声音又一次唤她:“闻染。
闻染瞥见一旁桌上的医药箱,简单帮她处理了那些伤痕。
这才放开她的手,回到原处坐下:“你真行,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许汐言没像巴黎那场穿一身黑,而穿红,像湖畔染血的天鹅。
就算手臂真有血迹沁出来,染在她红色的礼服上,也不会有任何人看出来。
许汐言瞧了她良久,靠回沙发椅背,拉回礼服袖子遮住手臂,双臂抱起来:“闻染,其实我很怕。
闻染垂眸望着茶几上的那杯热水,渐渐凉了,氤氲的蒸汽散去:“你怕什么?
“钢琴不能没有观众,我清楚演奏厅暗下来、静下来后是什么模样。可你知道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再弹出完美的旋律,我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再登台了。
闻染把胸腔里的那口气放出来:“我不是说过要永远听你弹琴吗?
“等真到了那一天,你来找我。
她望向许汐言:“你说过我有双敏感的好耳朵,对吗?
“你来找我的时候,我这双耳朵会把你旋律里的瑕疵过滤出来,会把剩余的部分拼凑起来,会还原你完美的一段旋律。
许汐言曾对闻染说:“我会给你最后一台钢琴的机会。
闻染此刻用同样的语气对许汐言说:“我会做你最后的一名听众。
“到了那时候,你打给我,无论我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无论我是不是老成了一个弯着腰不能坐飞机的八十岁老太太,我都会来。可是
在这之前请你一次都不要联系我!”
闻染说完拎起包就走。
许汐言怔了下站起来追过去。
闻染走得快极了许汐言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到门口了。
许汐言索性背脊抵住门拦在她面前。
闻染猛然停下脚步瞪着她。
许汐言问:“你在生什么气?”
闻染不说话。
许汐言轻轻道:“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
闻染的心情绷到极致从包里掏出那一叠明信片摔在许汐言身上。
明信片掉落在两人脚边
许汐言一抿唇。
闻染:“今天演出开始前f1吐了我和我妈把它送去宠物医院医生管我要它以前的病历。我怕影响你演出打给陈曦她把钥匙送来给我我自己去卧室找。”
“那时候我太着急了不小心把抽屉打翻在地上所以看到了这些明信片。”闻染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许汐言你怎么回事啊?你看那么多海什么意思啊?你写那么多明信片什么意思啊?你默默做了这些又什么都不说是什么意思啊?”
“闻染……”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许汐言先是蹲下身去去捡被闻染砸落的那些明信片。闻染不知自己为什么又哭了心里深觉这毛病挺不好的一碰上许汐言的事就哭气势上先就落了下风。
她蹲下和许汐言一起去捡低着头一颗硕大的眼泪滴在许汐言的手背上。
许汐言好似被烫了下手一顿。
闻染趁机抢过她手里的明信片和自己手里的理成一摞。
她站起来许汐言也跟着站起来她将明信片一把塞到许汐言手里:“还你!既然你不愿意寄给我的话。”
许汐言拿着那叠明信片却没从门口退开:“闻染。”
她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说爱是什么呢?”
闻染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你到现在还要问我这种问题么?”
“那我告诉你爱的本质根本就是折磨!”
“爱从来不是你想象中只有轻盈的浪漫的部分爱是求不得爱是放不下爱是求不得依然放不下。就像你的右手为钢琴受尽了病痛就像我到了现在仍然站在你面前!”
“许汐言”闻染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真正的爱是有厚度的所以它不轻盈有时甚至重得让人难过。
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想要获得什么有分量的东西的话,是不是一定要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
“你六岁时获得了钢琴天赋,你用一场大火来交换。你在摩洛哥右手神经炎发作,你用一双眼睛来交换。这一次你右手的情况更严重了,你用疼痛和心血来交换。
“不是这样的许汐言。闻染抽噎着:“至少在我这里,我不需要你拿出任何东西来交换。
“无论是你六岁时的那场火,还是观众全都离席后的舞台,只要我在这里,你一眼就会认出我的。因为我会一直看着你,只看着你……
闻染的胸腔起伏越来越剧烈。她从未说得这么激动,也从未哭得这么汹涌,说到某些音节时甚至有些破音。
可是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许汐言无限柔和的看着她,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倏然睁了睁眼,方才眼眶里努力蓄积的泪,随着她这个睁眼的动作扑簌簌的落下来,她的吐息喷在许汐言半曲的掌心,连同她微热的眼泪。
许汐言:“闻染,我爱你。
闻染的眼神顿住。
许汐言看到她阖上眼,更多的眼泪落下来,在许汐言掌心里汇成纵横交布的海,又从许汐言的指缝淌下。
许汐言:“至少这句话,让我先说。
闻染阖着眼,不知怎么才能停止落泪。
她喜欢许汐言太久太久了。从十七岁的青春开始,无望的,沮丧的,挣扎的,好似永远看不到尽头的。
她从来不敢对许汐言说“我爱你。她有种直觉,“爱这个字太重了,会把许汐言吓走。
后来听窦宸说了许汐言的往事,她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可现在许汐言站在她面前说:“闻染,我爱你。
“从前我不敢说,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一夜之间变成另外的人,我性子独,我不敢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停留,我心里当然明白我对你的感觉,我一直都明白,可我不敢面对,因为越是这样,我越怕搞砸。
“可是,我去南极观过罗斯海豹了,我去劳特布龙嫩玩过翼装飞行了,我去看过全世界很多很多的海了。
她抬起手指,轻轻拭着闻染的泪:“我还是放不下你。
“闻染,我不能假装我不害怕,我还是很害怕,或者说我更害怕了。她的指尖被闻染的泪染热:“可我做不到等你八十岁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我
也想一直看着你。”
“我本想等这场演出结束后来找你。我爱你,至少这句话,让我先说给你听。”
她望着闻染,带着笑,但眼眶同样泛红。
“你爱我什么?”闻染忽然问。
“嗯?”许汐言望着她。
“我其实很普通对吗。”闻染问:“你爱我什么?”
许汐言轻轻的扬唇:“我说不清楚。我脑子里有很多关于你的碎片,时不时就会在我没防备的时候蹦出来。”
“你穿着校服总喜欢低头走路。你经常在吃一种豆沙面包。你站在夕阳里的校史馆楼下跟我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倔。你在海洋乐园的多媒体馆里背着手仰着头,看头顶身长五米的鲸鱼慢慢游过。”
“你很安静,又很安宁,可在你这样的外表下,有比我还要极致的灵魂。”
“我说不清一个人是怎样爱上另一个人的。可是闻染,你觉得自己很普通吗?我去过全世界很多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像你了。”
闻染的眼泪太汹涌了,以至于一缕碎发粘在侧颊,许汐言伸手帮她拨开:“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过去是那样一个胆小鬼,那,要试试跟我在一起么?永远在一起。”
闻染立即摇头:“不要。”
“闻染……”
“许汐言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试试永远在一起啊’?你的中文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又要哭了,背着包就想绕开许汐言往外走。
许汐言攥住她手腕:“你跑什么?”
“我生气了不行吗?”
许汐言叹口气:“你这么急做什么?你听我说完啊。”
闻染顿了下,摇摇头:“我不算急了。真的,许汐言,我真的一点也不算急了。”
她不知为何,说着话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
可她真的不算急了。
在望着许汐言背影的日子,她数过校园里一片片的香樟叶。
在为许汐言失眠的那些夜里,她用脚步丈量过城市街道一块块铺陈的砖。
她就那样走过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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