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与未尽雨》
闻染并未跟周贝贻有什么亲密接触,就点烟时挨近那么一瞬,又远离。
许汐言远远站在酒吧门口,不知为何就觉得双眼开了远视加慢放功能似的。她好似能看到那凤凰木灼灼绯色的花瓣飘落在两人肩头,看到两人分明隔着距离、影子却头挨头的靠在了一起,看到靠在一起的影子随夜风摇曳,看到闻染短发间碎落出的一缕打破了影子柔和的轮廓。
许汐言想起,以前闻染给她点烟的时候,两人的影子就是这样靠在一处的。
这都不是令许汐言心里最不好过的。
令她心里最不好过的,是闻染夹着烟,眼神随夜风飘过来,一点没有回避她。
闻染不跟她做朋友。
这种情形下,一个不需要回避的人,就叫——曾经熟悉的「陌生人」。
周贝贻烟抽了一半,酒吧里有人出来叫她,看到立在酒吧门前的许汐言吓了一跳。
许汐言眸眼淡淡的望着前方那棵凤凰木,她天生眉眼冷淡,出来的人也没敢跟她打招呼。
周贝贻应了声,跟闻染交代一下,便先熄了烟,朝酒吧门口走来。
路过许汐言,同她打招呼:“听闻染姐说,你俩是高中同学?”
许汐言忽的就笑了下。
嘴里不知什么语气的把这四个字重复一遍:“高中同学。”
有人在等周贝贻,她没多说,跟人进去了。
剩许汐言一个人站在酒吧门口。
闻染站在树下,一点没有躲避的意思。
许汐言冲她走过去。
她朝许汐言弯弯唇角。
许汐言发现,原来闻染也可以露出这样成熟、客气、而疏离的笑。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很淡,却很真,让她时不时会没来由的想,对她露出这样笑容的人,长发下是不是藏着一双发红的耳尖。
她问:“你不进去?”
闻染扬扬指间的烟:“不能浪费。”
“你跟周小姐说,我们俩是高中同学?”
“嗯。”闻染很平静的透过缭绕烟雾望着前方。
就这么一个字——“嗯”,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许汐言低头勾了勾唇。
地上有颗小石子,她今晚穿一条墨色包臀裙,配一张风情盛大的脸和满头浓密的卷发,本该妩媚缱绻,偏她又搭一双匡威鞋,这会儿脚尖来回来去拨弄着地面的小石子。
嘴里又重复一遍:“哦,高中
同学。”
这比陌生人还不如。
闻染抽着烟忽然就叹了口气那声叹气就和烟一道泯灭进夜色里。
她很直接的问许汐言:“那贝贻问我和你以前是不是认识的时候我该怎么说呢?说我们俩之前是合约情人?”
“不太好吧。”
说完抬手拨了拨自己的短发发尾看上去有些倦怠。
这就是现在的闻染对许汐言丝毫没耐心。
许汐言直视着她:“周贝贻喜欢你。”
本以为闻染会否认却见她压压下颌:“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
“喜欢谈不上好感是有的。”
现在许汐言心里没有那种忽然被针刺一下的痛感了
她带着那样的感觉:“那你怎么想?”
闻染笑了:“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
“相处看看再说。”
许汐言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短头发的。”
“单眼皮的。”
“嘴唇薄一些的。”
“琥珀色眼睛的。”
“长相清淡一些的……”
闻染反应过来——
许汐言是在说某次她们在聚会上玩真心话大冒险闻染被要求回答自己喜欢的类型。
那时她多喜欢许汐言啊喜欢到不得不深深藏匿起自己的心思。
所以她坐在许汐言最远的斜对角以最平静的语调压住最波澜的心情描述了跟许汐言完全相反的类型。
现在许汐言问她:“你的这些描述里周小姐符合多少?”
闻染直直的看着她。
“许小姐。”
“你到底是觉得我下一个喜欢的人是要跟你完全相同的类型还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有必要么?”
许汐言默然无言。
春末的风和煦而温柔却令她想起在夏威夷万岁管浪区冲浪严冬的海潮冲向陡峭的礁石一浪浪的拍过来令人在冲浪板上几乎站立不得。
现在闻染的字字句句让春末的风打在许汐言身上莫名就生出这样的感觉。
闻染说:“我根本就不在意贝贻跟你相似或相反跟你有多少相似或相反。”
“我下一个交往的人可能是贝贻也可能是其他人。我可能两年后才恋爱也可能明天就恋爱。”
“这一切已经跟你没有关系
了,我做一切的选择,都不再是因为你,你明白么?
许汐言默然许久:“明白。
“你当然明白了。闻染没什么语气的说了这样一句,手里的烟燃尽了,她熄了往前走去。
她好像是在说:
许汐言这样的人,连猫都不敢养。
随时准备从任何一段感情中彻彻底底的抽身,当然明白一个毫不留恋的人、是怎样的状态了。
忽然,身后响起卒然的脚步声。
闻染浅浅吸一口气。
她着实没想到许汐言会追过来。
许汐言是一个干脆的人、冷情的人、没什么留恋的人。闻染一早就认清这一点。
这样追过来的举动,也许不止令她感到意外,也令许汐言自己意外。
因为她回头的时候,许汐言垂着眸。
顿了数秒,方才抬起,问:“就这样了?
“高中同学,就这样?
闻染又叹了口气,仍是类似倦了的语调:“那还要怎么样呢?
“像你以前分手后那样?做朋友?
说着忽地一抿唇,盯住许汐言的双眸:“好啊做啊。
“你想怎么做?
“那以后我跟贝贻真有什么进展的时候,又或者我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的时候,我就来找你讨论好么?
许汐言屏住一口气,问:“你会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么?
“为什么不会?
许汐言觉得,闻染忽然生气了。
因为她带着质问语气反问,声线甚至有些发尖。
许汐言以前看过太多闻染淡漠无波澜的样子了,以至于闻染的态度令她一愣。
闻染问:“难道我就只能在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么?
许汐言:“……我?歪脖子树?
闻染立在一阵夜风中,在凤凰木飘落的花瓣中,在路灯不那么均匀的灯光中说:“许汐言。
“既然你不敢爱人,那么,放过我吧。
这是她分开后第一次叫“许汐言的名字。
她说:“放过我吧。
许汐言默默看着闻染的背影越走越远。
到了现在,是她一直望着闻染的背影。
******
闻染知道许汐言再没回到聚会上。
但她没在意。
另一边,窦宸接到许汐言电话时有些意外:“有情况?
“没有。许汐言问:“你还在邶城?晚上有没有空?
窦宸并非陪许汐言来参加学会年会,那是陈曦的工作。她是来邶城帮许汐言谈一份新的商务合同。
她与身旁人低语两句,高跟鞋的鞋跟敲响一阵,听上去是她走到外面来回应:“还行,怎么?
“出来喝酒。
酒吧是窦宸的人脉找的,仍是低调的私人会所。窦宸走进去时,见许汐言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已开了一瓶金酒。
窦宸站在原处看了会儿她侧影。
许汐言这人,气场强大,无论多阔大或光耀的舞台,她一个人一架钢琴坐在那里,就很能压得住台,绝不至于显得舞台很空。
只是这会儿,她一个人坐在奢阔的吧台前,却让窦宸觉得,她的身边,很?*?空。
窦宸走过去。
许汐言扬起脸招呼她:“来了。
窦宸坐到她旁边,给自己也倒了杯:“为什么找我喝酒?
分明她们只是商务合作。
许汐言耸了耸肩:“至少,你不会刻意吹捧我,也不怕我。
窦宸喝一口酒:“那倒是。
许汐言盯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窦姐,问你个问题行么?
窦宸挑了挑下巴。
许汐言:“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很难讲。这么说吧,窦宸转了转手腕:“有时候,我真挺想有个人能好好收拾你的,你明白么?
许汐言翕了翕浓睫:?
窦宸:“你听没听过一句古语,叫‘水至清则无鱼’?哦你肯定没听过。
许汐言:……
上一个这么羞辱她中文造诣的人,是闻染。跟她说,“死而无憾这种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窦宸:“你把自己的心放得很空,一点杂质都没有,你又什么都有,才华、金钱、容貌、地位。看起来,你是一个没有破绽的人。没有破绽,就很难拿捏。
许汐言勾勾唇。
看起来她恣意妄为的性子,没少让窦宸有头疼的时候。
窦宸晃着酒杯:“我说的难拿捏,工作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的要求太难搞,我真的也咬牙切齿的想过,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在你未来漫长的人生里,真就不会出现一个能收拾你的人么?
她瞥许汐言一眼:“这不就被我等到了吗?
许汐言:“你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窦宸浅笑了笑,仍是商务女性的利落感。空白一阵,方才
问:“遇到她了?
许汐言:“嗯。
“怎么样?
“她说,让我放过她。
“那你放么?
许汐言双手叠握着酒杯,影子孤零零投在吧台上,指腹贴着杯壁轻摩:“窦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我为什么不敢爱人。
******
那晚后来,窦宸临时来了工作,要先走,叫陈曦来接许汐言。第二天听陈曦说,言言姐好像喝醉了。
窦宸问:“什么叫好像喝醉了?
“我以前也没见言言姐喝醉过啊……
也许窦宸说得对,从前的许汐言是个心里很空的人。这样的人是喝不醉的。
“没人喝醉了那么老实吧?不哭不闹不乱打电话的。陈曦斟酌着说:“她看着挺清醒的,就是……眼神有点茫。
“那样的眼神,怎么说呢。陈曦挠挠头:“好像她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又或者,在看很多很多年前。
窦宸问:“现在呢?
“现在睡了一觉,看着清醒了。陈曦道:“接下来言言姐不是要飞阿根廷工作么,之前行程已经订好,工作结束后,去看延绵三十公里的莫雷诺冰川,这会让她心情好一点吧?
窦宸:“你觉得她心情不好?
“我……陈曦:“我不知道。其实,我从来都不确定。
她印象里的许汐言,好像一直坐在舞台射灯的那片光影里。光线笼罩她一身,世人只看到她弹琴时翩飞的蝴蝶骨,她所有的情绪好似隔着距离,看不真切。
飞往阿根廷时,陈曦有幸升舱跟许汐言同坐。
这还是陈曦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头等舱呢,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找空姐接连要几杯香槟,又仰躺着睡了一觉。
醒来时,瞧见许汐言罩在舷窗遮挡出的一片暗影里。
手里握着只手机。
陈曦吓一跳:“言言姐你可千万别开机,我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头等舱还没享受够呢,要不,你等我再要杯香槟再开机。
许汐言瞥过来。
陈曦咧开嘴笑。
许汐言跟着勾勾唇。
陈曦猜着,许汐言是心情不好的吧?所以故意说话逗她一逗。
如若不是,为什么许汐言会将一只根本未开机的手机握在手里。
陈曦一眼看出那是许汐言的私人手机。
忙任何工作时都没交给过陈曦的那只,永远都在许汐言自己手里。
如果陈曦斗胆偷看过的话,便会发现通讯录里,根本只有一个号码,存的名字是一个耳朵的图标。
明明在那只手机开着机的时候,许汐言根本从来不敢去看。
为什么偏偏登上航班关机以后,许汐言却又看了那么久呢?
******
数日后,窦宸联系陈曦:“汐言回国的机票是什么时候?”她这边有合同需要许汐言签署。
陈曦答:“后天,从日内瓦机场飞。”
窦宸忽然提高音调:“她去了瑞士?”
陈曦反倒一愣:“窦姐你不知道啊?她来了劳特布龙嫩。”
许汐言从出圈开始就是窦宸在带。窦宸这人看着雷厉风行不好接近,实则确实雷厉风行不好接近,跟许汐言这种天性疏离的人反而合作得很好,因为两人都不越界。
窦宸不是大小事宜都跟着许汐言,毕竟工作室还有其他许多事需要打理,陈曦却知道,许汐言很多事都是跟窦宸互通有无的。
比如之前许汐言和闻染的那段,陈曦就一直很纠结要不要告诉窦宸,这要是万一不小心曝光,窦宸也好早做公关准备。
又觉得说了不好,跟泄密似的。
还没等她纠结完,窦宸某次有急事要找许汐言,直接提到了闻染。陈曦这才发现哪儿需要她泄什么密啊,许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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