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与未尽雨》
许汐言走到门口,冲陈曦笑了一下。
陈曦根本不知房内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莫名的,被许汐言笑得很难过。
许汐言替她掌住门,她就把手缩回去了。许汐言道:“你自己下楼躲躲吧,我俩就不下去了。”
“你不用陪在这里。”
陈曦觉得她听懂了。
许汐言大约是希望她下楼去的。这次国内巡回演奏会的热度太高,窦宸格外谨慎,同时为了给许汐言一个清静的练琴环境,行政套房这一层,是全都包下来了的。
她一下楼,这一整层,就只剩下许汐言和闻染了。
她点点头:“那我先下去了言言姐,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
许汐言走回房里来,闻染纤薄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左手边的客房,已经关上了门。
许汐言跌坐进躺椅里,一手在嵌了丝绒的扶手上轻轻的摩,望着眼前紧闭的那扇门。
大约到了八点过的时候,外间天色已黑得宛若夜阑时分。
陈曦给许汐言打了个电话:“言言姐,你们要吃点什么吗?”
世界风雨飘摇,屋内温暖干燥。
世界电闪雷鸣,屋内静得好似只有许汐言一人存在。
闻染自打进那间客房关上门后,就再没发出一点声响。
许汐言对电话里的陈曦说:“你等等。”
站起来走到客房门口,轻叩了叩门。
闻染没给她任何反应。
她吁出一口气,回答陈曦:“那不要了吧。”
她挂了电话,又走回躺椅边倚坐进去。
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里昏昏沉沉,只见漫天的火光。许汐言看见小小的自己,不过六岁。她在梦里已反应过来——这是梦,这是她第一次梦见很多年前的那场火。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暴风雨续写着猛烈的拍打。
许汐言一下子坐起来。
她第一反应是闻染出来替她关了灯,那闻染是走了么?这样的天气走到外面的风雨里去了?
她立刻摸索着去拉身边灯绳,急着一拽,嗑哒一声,灯却没亮。
这才反应过来,是停电了。
她没拿手机来照亮,只是摸索着站起身来,一路往客房的方向走。
双眼适应了黑暗,才感到更远的地方有昏淡光线传来,来自另个街区,那里幸运的没停电。
她叩了叩客
房的门:“闻染?
没反应。
她又加些力道,叩了叩:“闻染?
这样的天气加上停电,如若闻染再不回应,她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纠缠不纠缠,准备径直拧开房门闯进去了。
这时闻染在房内“唔了一声。
那声音蒙着层睡意,许汐言听到的瞬间几乎立刻心软了。
那一声让许汐言想到闻染那总是堆得很满的房间,那张小而温暖的床,还有闻染那洗得很软很旧的棉质睡衣,她每每用手覆上闻染胸前一对脱兔的时候,指腹总能感觉到一颗颗很细小的毛球。
她扭头望向另边没停电的街区。
风雨如晦,唯有那里透着暖调。
像闻染带给她的感觉。
她放柔了声线才问:“你在做什么?
闻染音调里睡意未褪:“睡觉。
“停电了,要我进来么?
这一次闻染毫不犹豫的:“不。
许汐言转了个身,双手背在身后,抵倚着门边的那面墙。
再度扭头,望向没有停电的那个街区。
望了多久呢。
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只觉得倒泻般的风雨渐渐收了势,十年一遇的超强台风“珀耳塞斯,终是在这个停电的夜晚席卷了海城,接着远去。
晦暝的天色渐渐亮起,快要清晨了,终于能望见观景窗外蜿蜒的江水。
黎明时分的天空,于许汐言而言并不陌生,她常常练着琴就到了天亮。只不过没有练琴而耗到天亮的情形,于她而言,的确罕有。
这时,房门轻轻被拧开。
闻染从房里走出来。
她看上去的确睡过觉。身上那件墨蓝色亚麻衬衫打着皱,配她那张沉静的脸,反而有种特殊的美感。
她背着包从许汐言身边路过,没再看倚在侧墙的许汐言一眼。
只在路过许汐言以后,用背影对着许汐言说:“昨晚懒得换衣服,就这样睡了,不过客房床品应该每天都有服务员换的,不打紧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脚步也没停,往门口走去。
许汐言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远,忽然叫了声:“闻染。
她以为闻染不会停步的。
因为闻染待她的一切姿态,已带上某种清醒的决然。
可闻染停下了脚步。
那轻浅的、柔和的、像怕惊扰了谁的脚步停止了。许汐言知道她就停在门口,微低着头,留出一
个瘦到清矍的背影,后颈那一小块皮肤白得很干净。
闻染用背影,对她轻轻的说:“许汐言,我心疼你,也可怜你。
许汐言立在原处,指尖死死抵住身后的墙,浓睫重重的垂着,让她连眨眼都显得困难。
脚步声再度响起,闻染终是拉开门,走出房间去了。
许汐言快步抢到躺椅边,找到自己昨天遗落在那里的手机。
握到手里,想打电话叫陈曦找司机送闻染,却终是失却了勇气。
闻染一定觉得:装什么好心啊。
就像闻染说的。
真正胆小的人,是她。
******
闻染从五星级酒店走出来。
看来“珀耳塞斯的特点是风骤雨急,降雨量并不算特别大,是以并没形成严重内涝。蒙蒙亮的天色下,闻染看着街道并没多少积水,只是枯枝和落叶掉得狼狈。
这会儿还没多少人出门活动,她顺利打到了车。
上车后,司机和昨天那位如出一辙的问她:“去工作啊?
她笑笑。
抬手,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嘴角。真奇怪,她还能笑得出来。
人人当她为了工作,现代人大多精明,为了份注定求而不得的感情奋不顾身,也太像个傻子。她大概是在嘲笑自己吧。
台风第二天,交通和城市秩序并未完全恢复,何于珈在工作室群里发信息,通知她们多放假一天。
奚露和郑恋互相约着开黑。
又@她:【染染,你今天做什么啊?】
她如实答:【睡觉。】
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雨气,把自己扔进窄小温暖的床上。
她没诓许汐言,她昨晚进了客房,是真的一直在睡觉。
许汐言那句“是我不敢
小说的域名caixs⊙com✭(请来才
小说
看最新章节
完整章节),被窗外的风声吞去了大半音节,她是死死盯着许汐言的嘴型,辨识出了那句话。
真奇怪,她一点没想哭。
大概从青春期开始,为许汐言矫情而莫名其妙的哭过太多次了。
她就只觉得困。
身体里的疲惫,翻江倒海的涌上来。
她躺在客房的鹅绒床上,裹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一个接一个的做梦。梦到二十出头的时候一个人去格鲁吉亚,第一次独自出国旅行,紧张得要死,全程没敢睡。
又梦到上次飞去加州,海城天降暴雨,她坐在机舱内攥着拳,也是睡意全无,不是没想过天气再度转糟的话,会不会一个
雷把她们整机的人劈下来。
最后梦到最近一次飞去摩洛哥,她自以为适应长途飞行一些了,却仍是睡不着,全程半梦半醒,想着许汐言右手的伤势,一睁眼,看到舷窗下茫茫的沙漠。
身体好似启动了报复性的困意,要把那些她为奔赴许汐言而少睡的觉,通通补回来。
从此不要再神志不清,以为自己和许汐言真正有可能。
可是。
为什么她睡了整夜的觉。
第二天走出房间,她也能对许汐言熟视无睹了。
可一路走到玄关,当许汐言低唤出那声“闻染”的时候。
为什么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那时她莫名的想:还停步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再决绝一点。
如果此刻楼下等着的,是世界末日之时、逃离地球的末班飞船,许汐言唤她这一声,她还会停下脚步么?
接着她发现,她会。
她对许汐言的喜欢就是,她永远都会给许汐言最后的温柔。
她又睡了整天,傍晚起床,给自己煮了碗番茄煎蛋面,大口大口吃下去。恰好收到陶曼思发来的消息:【你今天也休假吗?】
【对。】
【好麻烦啊,我家没菜了,懒得下楼,这天气又不好点外卖,我只好煮泡面了。】
陶曼思发了自己煮的火鸡面照片过来,又问:【你呢,吃什么?】
闻染拍了自己番茄煎蛋面的照片发过去。
陶曼思点评:【你的物资比我丰富。】
闻染笑笑。
日子好像没什么不同,睡觉,煮面,洗床单。
回复客户的消息,再和老友闲谈几句。
可当晚,闻染发烧了。
傍晚时吃的一碗面,全吐了出去。
她不跟自己过不去,找到家里的退烧药,又撑着给自己熬了一锅粥,吃完粥,抓紧趁着不想吐,把药吃下去。
又把自己扔回床上去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高烧退成低烧,她想了想,为了避免传染给工作室其他人,还是向何于珈请了假。
何于珈大手一挥准了。
她多睡了半天,下午爬起来看电影。
备注,不再是那种电影,就是正常电影。
傍晚时接到电话,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陈曦。
她本不想接,又怕对方奉许汐言之命,一直打下去。
她自己也是辛勤打工人,何苦为难另一名辛勤打工人,于是接起来:“喂。”
对方那端顿了顿,才响起陈曦的声音:“闻小姐。”
“请问什么事?”她平静而客气。
“你今天上班一切顺利吗?”
闻染不想说自己感冒的事:“顺利,现在都已经下班回家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
闻染不欲多谈,挂了电话。
心里想笑:许汐言这人,倒是变了,知道考虑很多了。
先前怕她情绪上头,给她留出个平复期,没来打扰她。却不忘对她的关心,特意让助理打电话来问,看看她在台风过境后有没有什么不便。
可许汐言的内核没有改变。许汐言不要永远,也不要她。
方才电话里微顿的那一瞬,闻染猜着是许汐言就在陈曦身旁,让陈曦开了免提。可既然许汐言不敢承接她的永远,这样的关切要来有何用。
她情愿不要。
继续看电影,过了会儿,门铃却响。
闻染心想,难道是陶曼思舍得出门?
拉开门,不是陶曼思,却是陈曦。
对闻染笑笑,递上手里一只纸袋,以及一个打包袋:“闻小姐,这些给你。”
闻染接过,打开看了眼。
打包袋里是熬得浓稠的粥,另有奶黄包和两碟开胃小菜。纸袋里则是满满的药,从发烧到鼻塞,应对各种感冒症状。
闻染抬起眼来看陈曦。
陈曦道:“你需要哪种,就吃哪种。”
闻染问:“你怎么知道我感冒?”
“我听你说话的感觉。”
闻染盯着陈曦。
陈曦缴械:“好啦,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言言姐让我开了扬声器,她一直在听你说话。”
了解闻染的当然不是陈曦,而是许汐言。
毕竟她们一度那样亲近过。
欢爱时,所有声音被拆解成破碎的纹理和喘息。她素来隐忍,许汐言从她细致入微的各种声音碎片里,来推断她一切反应。
她鼻塞的声音质感,也没瞒过许汐言。
闻染拿了双客用拖鞋给陈曦:“你进来一下。”
陈曦不明就里。她揣度着,许汐言和闻染肯定出问题了,没想到闻染还大度邀她入内。
闻染把她带到厨房,揭开小小一只电饭锅盖,质朴而喷香的热粥味道扑出来。
陈曦一愣:“我吃过了……”
闻染摇头:“这是给我自己煮的。”
又把陈曦领到客厅,打开一只小型药箱给她看:“退烧药
、感冒药、止咳药、创可贴、碘伏……”
陈曦仍是不明就里。
闻染扣好药箱:“我是感冒了,但我会给自己煮粥,家里也有各种常备药品。”
“陈曦,麻烦你回去告诉许小姐,我是喜欢她,不是需要她。”
她一脚踏上开盖式垃圾桶的脚踏,把手里陈曦刚送来的粥和药丢了进去。
“咚”的一声。
利落得连陈曦都愣了下。
闻染又补一句:“以前。”
陈曦没懂:“什么?”
“你待会儿转告我这句话的时候,记得说,我是以前喜欢她。”
说完她把陈曦带回门口,又冲陈曦笑笑:“我感冒还没好彻底,就不留你了,免得传染。”
陈曦被闻染的这一套利落动作震得懵懵懂懂,换了鞋踏出门去。
闻染“好脾气”的笑着把门关上了。
陈曦在心里吹声口哨:好酷!
回去向许汐言复命,把闻染的话转告给她听,说到“以前”二字时加了重音。
许汐言当时坐在茶几边喝咖啡,即便这么晚了,她也喝浓醇的美式,加很多很多的冰块。
把咖啡杯从杯垫上挪开,放到茶几一边,手指在杯垫的水痕上绕着圈。
陈曦观察着她一切细微的反应。
她先是问了句:“她的感冒还好吗?”
陈曦照实说:“看起来的确已经恢复不少了。”
许汐言笑笑:“我知道她不需要我。这世界上又有谁真的需要谁呢。”
毕竟连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需要她。
陈曦话到嘴边:“可她喜欢你呀!虽然她现在说,是‘以前’喜欢你。”
又堪堪忍住。
许汐言放弃在杯垫的水痕上划圈,仰靠到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
陈曦跟着瞧了眼,天花板空无一物,不知她在看什么。
陈曦十分十分想问一句:“那你呢?你又有多喜欢她?”
没问出口的原因,是因为她在心中想:对许汐言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