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与未尽雨》
“不可能。”那是许汐言的第一反应。
她们这种自幼练琴的人,对这共计88个的黑白琴键,熟得像自己身体延展出的一部分。如果琴键出了靠裸耳能听出的音准问题,她一定比闻染更早听出来了。
“是真的。”闻染背对着她没回头,手垂下去,交叠,安静的放在腿上:“是真的。”
许汐言其实根本不信。
但闻染说话的语调太沉静了,像月光,随风晃一晃,往人心里沁。
许汐言说:“我马上找人来看一下。”
“琴房老师下班了。”
“我找专业调律师。”许汐言马上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喂。”
她这样的天赋,好像全世界都为她服务。
挂了手机告诉闻染:“调律师马上赶过来,我也请老师通知保安放行。”
闻染腹诽她:什么女王作派。
许汐言站在她身后问:“你们班晚自习上什么?”
“嗯?”闻染微微回神:“英语。”
“你英语成绩好么?”
“啊?”
“我的意思是,可以不上英语晚自习么?”许汐言说:“在这里等一等,调律师过来后,就知道我们谁对。”
闻染坐了良久,轻轻的:“嗯。”
她站起来,让出琴凳,自己绕到墙边,坐在靠墙的一张木凳上,翻开自己的琴谱。
许汐言望着她刚刚坐过的琴凳。
学校的琴凳被很多人坐过了,海绵体变得很软,皮料也变得很软,闻染那么轻的体重,在上面坐出的褶皱宛如一副蜿蜒的沙画。
许汐言走过去,又望了眼那褶皱,方才坐下。
闻染从琴谱上抬眸,对着她背影看了一眼。
许汐言想了想,抬手,轻轻落在琴键。
她弹琴从来都大开大合,后来她正式出道,不少人盛赞她是钢琴界的“杜普雷”,同样的激情澎湃。
有记者问过:“请问许老师弹过最温柔的一曲是什么?”
那时许汐言刚从举世瞩目的维也纳音乐厅进行完巡演,一袭暗沉火焰般的红丝绒晚礼服上裹着张墨色的披肩,莫名想起十七岁的那个秋天。
她坐在学校琴房,弹着一架并不算名牌的公用钢琴,避开了闻染说音准有问题的那个白键,自己改了些音符,静静弹了节《月光奏鸣曲》。
也许秋日的月光很安静。
也许所有人都去上晚自习的琴
房很安静。
也许默默坐在她身后墙边翻琴谱的闻染很安静。
像怕破坏了这份安静似的,许汐言落在琴键的手指很温柔,甚至不像她自己。
闻染的耳朵触了电。
眸光盯着五线谱间跃动的音符,不抬眸。
许汐言明明说不相信她的裸耳,弹琴时却又避开了她说音准有问题的那个键。
让一首同样烂大街的《月光奏鸣曲》,在任何西餐厅咖啡店都能听到的《月光奏鸣曲》,变成独属于闻染一个人的私享。
那样缺了一个音符的《月光奏鸣曲》,许汐言此生也只弹过一次,就是给闻染听的一次。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定,闻染阖了阖眸,睫毛微微发颤。
这时有人轻敲了敲琴房的门。
许汐言站起来:“王师傅。”
许汐言便是这样,有时你觉得她是个很傲慢的人,很自大的人,可同时她又是个很礼貌的人,很懂尊重人的人。
她引着调律师往钢琴边来:“就是这架,麻烦您给检查一下。”
她怀着小小的私心,并没有说闻染觉得有问题的是哪个琴键。
闻染在她身后安静的微笑。
调律师放下工具箱,取出音叉:“行,我看一下。”
闻染阖上琴谱,有些紧张,因为琴房里只有她所坐的靠墙这一侧放着木凳子,她很怕许汐言坐到她身边来,那会让她紧张到耳尖发烫。
可许汐言,又好像是个很体贴的人。
觉察到她的紧张,根本没有走过来。
而是走到窗边,脊背一半倚住窗扉的木棱,一半倚住墙。
闻染忍不住拿眼尾偷偷看她。
少女纤窈的身影一半藏进阴影,一般罩于月光。就像热烈是她,散漫是她,最适合穿红的是她,最适宜着黑的也是她。她身上总有那样冲撞的矛盾感,美得让人心惊肉跳。
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调律师说:“是有个白键的音准出了问题。”
闻染收回眼神。
“嗯?”许汐言走到钢琴旁边去,抱着双臂轻轻倚住:“哪一个?”
调律师轻摁一下闻染方才指出的那个白键:“你听。”
在工具的帮助下,许汐言听出来了。
第一反应是抬眸瞧了墙边坐的闻染一眼。
少女依然笑得沉静,没有丝毫自得。
许汐言转而对调律师说:“那麻烦您给调一下吧。”
“费用是你
们学校出?”
“不我来吧。”
“那行。”
王师傅是经验丰富的调律师当下开始作业。
许汐言抱着双臂踱回窗边跟闻染隔着一扇两联开窗扉的距离都望着调律师工作的身影。
试音的音符不断在她们之间响起零碎不成章。
许汐言抚了下自己耳下的侧颈很想问闻染一句:“为什么总是这么安静呢?”
在月下这么安静。
在秋天的夜里这么安静。
在零落的音符里也这么安静。
调律是分外精细的作业前后大约总共花去一小时调律师才说:“好了。”
许汐言过去付钱:“麻烦您了。”
送走调律师她走回琴凳边坐下指尖轻触调好了音准的那个白键。
嘣。
嘣嘣。
她在这样的音节间问:“怎么听出来的?”
闻染坐在她身后小小的撒了一个谎:“我也不知道。”
其实哪里不知道呢。
无非就是耐心的坐在这里。
一遍遍的听。
一遍遍的听。
听到耳朵熟悉许汐言的弹奏好似身体记忆。
再把里面湖面碎叶般的一点点瑕疵摘出来。
许汐言方才一直背对着闻染对着钢琴试音这时转过来冲她微笑:?*?“闻染你有一双敏感的耳朵。”
这句话很多年后她也说过。
那是她和闻染第一次发生关系。
在闻染那不过四十平的出租屋
她扶着闻染的肩台灯昏黄的光晕洒在闻染微微颤动的睫毛尖她偏一偏头对准闻染像一片小小白瓷般通透的耳廓。
还未吻上去只不过气息轻轻的打上去耳尖已是染了绯色一片。
那时她也轻声跟闻染说:“闻染你有一双敏感的耳朵。”
这会儿闻染听她这么说踩在地面的白色匡威鞋尖轻转了下。
站起来:“我先走了。”
“等一下。”许汐言合上琴盖双臂往后展开手肘倚住钢琴。
“怎么?”
许汐言下巴往教学楼的方向偏了偏:“不是耳朵很灵光吗?下晚自习了。”
她说这话的同时晚自习的下课铃音打响大家好像提前收好了书包一样几乎无间隔的就响起了涌出教室的声
音。
许汐言说:“好吵,躲会儿再走。”
很久以后闻染发现。
许汐言喜欢热闹,但讨厌吵闹。
就像许汐言不怕孤独,但向往温暖。
闻染没说什么,扯了扯校服裤子,又坐下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很古早的《宠物小精灵》旋律,许汐言好似轻轻的笑了声。
那时手机铃声总有些刺耳,打破琴房的宁静,闻染吓了一跳,赶紧接起来:“喂,曼思。”
“我在琴房练琴。”
“嗯,不用等我啦,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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