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文钰下意识侧过脸,指尖迅速抹过唇角,再转回来时已是若无其事的温和模样:“卿卿还是这般爱哭鼻子,师姐真的没事,定是你眼花了。”
可那浓重的铁锈味却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骗不了人。
宁以卿急得眼圈又红了,拉着师姐的衣袖不肯放手,声音里带着哭腔:“师姐你骗我!你明明受伤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司文钰见她这般执拗深知瞒不过,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好了好了,别急。师姐只是今日上山,想打些野味换点银钱补贴用度。”
她顿了顿,避开宁以卿灼灼的目光,继续道:“谁知运气不好,撞见一只刚生产完的母虎,凶悍得很,我自知不敌,便想退开,奈何那畜生护崽心切,追着我不放,费了些力气才脱身下山。”
“不过你别担心,师姐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下山时还瞧见先前设的陷阱里套了头野鹿,皮子完好,已让师弟拿去镇上了,总能换些米粮回来。”
宁以卿的心却揪得更紧了,:“师姐,你肯定受了内伤!我们得去找大夫,现在就去!”她拉着司文钰就要往外走。
“卿卿。”司文钰反手拉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看大夫需要银钱。”
她们仅有的几个铜板都得掰成两半花,那头野鹿换来的钱也支撑不了几日。
“银子...对了,银子!”宁以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猛地迸发出光亮,脸上绽开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师姐你别怕,我有银子!我有好多!慕家给的,足够你看病了!”
她急切地伸手探入怀中,想要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锦囊,让师姐安心,可却只摸到空荡荡的衣襟,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的荷包呢?
她的银子呢?
那一百两呢?
不甘心地又反复摸索了几遍,将本就破旧的衣襟扯得凌乱不堪,却依旧空空如也,她还不死心,继续胡乱翻找一通,然而手指所及之处只有粗布衣料的冰凉触感。
宁以卿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僵住。
没了。
那救命的银子,真的不见了。
她双腿一软,身子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无力地滑落在地。
“卿卿,你怎么了?”司文钰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到了,强撑着想去扶她,语气里满是担忧,“师姐真的没事,你看,这不是好...”
她本想如儿时那般,将受了委屈的小师妹抱起来转个圈安抚一番,证明自己依旧有力气,可刚一运气,胸腔瞬间一阵剧痛翻涌,一股腥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猛地冲上喉头。
“噗——”
殷红的鲜血猝然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落在了宁以卿茫然抬起的掌心,温热而刺目。
宁以卿呆呆地看着自己掌中那抹鲜红,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直到司文钰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她才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接住了那具骤然失去支撑的身体。
师姐...倒下了?
那个从小替她挡下一切风雨,仿佛无所不能的师姐,竟然也会吐血,也会这样脆弱地倒在她怀里?
宁以卿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踉踉跄跄地将昏迷的师姐半抱半拖到床榻上的。
只知道当她终于找回一丝神智时,正正好撞见刚从镇上卖完鹿皮归来的小师弟。
“少宗主!”小师弟声音雀跃,他穿着一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蹦蹦跳跳地跑到宁以卿面前,献宝似的将一个小布包高高举起。
“你看!我把鹿皮卖掉啦!那个掌柜的人真好,看我年纪小,还多给了我一两银子呢!他说这皮子油光水滑,是上等货!让我以后有皮子了还来找他,少宗主,这些钱够我们吃好几天饱饭了!”
他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未觉院中凝滞的气氛。
宁以卿缓缓地低下头,目光空洞地落在小师弟灿烂的笑脸上,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没能理解他的话。
“少宗主?”小师弟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他被宁以卿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神情吓到了,慌张地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想去探她的额头,“少宗主你是不是生病了?师姐呢?”
可他个子太矮,怎么努力也够不到。
小师弟又喊了几声“少宗主”才将宁以卿唤回神。
对,她才是少宗主。
这宗主既不是总是挡在她身前的师姐,更不是任何别人,而是她。
宗门早已今非昔比,昔日学成的师兄师姐们纷纷离去,如今留下的,多是些像眼前小师弟这般无家可归或是体弱想来强身的孩子,他们和她一样,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而这摇摇欲坠的宗门,这几十张等着吃饭的嘴,这沉重的担子,从一开始就该是她来扛。
宁以卿的目光聚焦在小师弟那双清澈却惶恐的眼睛里,对视的刹那,她的心更是被狠狠拧了一把,酸涩得发痛。
宁以卿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对他们来说,她和师姐就相当于他们的爹娘。眼下师姐受伤了,只有她一人能给他们一方安稳的天地了,所有人都在拼命活着,她有什么资格再摆烂?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挤出笑容:“我没事。”
她蹲下身,平视着小师弟,模仿着师姐那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小师弟,有我在...定会护你们周全。”
她嘱咐完小师弟去照顾师姐后,趁着夜色就骑着她的小毛驴再度出门,银子定是丢在路上了,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都要把银子找回来给师姐治病。
夜色漫漫,宁以卿找了一路,只是可惜一无所获,她来来回回在绿豆汤粥铺前徘徊了好一会儿,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终于上前询问。
“小姑娘你找什么呢?”
“老板,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荷包?青...啊不对,白色的,上面还有补丁。”宁以卿说道一半才想起来原本青色的荷包早就被她洗得发旧。
好在这粥铺晚上也不收摊,总是开到半夜方便赶夜路的人,这才让宁以卿有个可以询问的人。
“荷包?”老板捋着胡子思索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这人来人往的,真没留意到什么荷包...”
眼看宁以卿失魂落魄地蹲在一旁,他于心不忍,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劝道:“姑娘,天都黑了,先回家吧,明日天亮再来找找?”
“老板,您再仔细想想!”宁以卿急得又比划着描述一遍,“一个洗得发白的旧荷包,大概这么大...对了!”
“就是白天,我跟那个骑马的穿红衣服的男的拉扯的时候,肯定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就在这附近!”
“骑马的?穿红衣服的公子爷?”老板动作一顿,像是突然被点醒了,“哎哟!你这么说我好像还真想起一桩怪事!”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白天你们吵吵嚷嚷那会儿,我光顾着看热闹了,是没见着什么荷包,但等你们都走了之后,我瞧见那位骑马的贵公子,他身边不是还跟着个挺漂亮的小姐吗?”
宁以卿的心猛地一沉,点了点头。
“那小姐好像在你走后,飞快递给她身边那个小丫鬟一个东西,那小丫鬟手脚也利索,嗖一下就揣怀里了。”
“实在是她们的样子太鬼祟了,我才多瞟了两眼。”老板努力回忆着,“我当时还纳闷呢,啥金贵东西值得这样偷偷摸摸的,现在想来,莫非就是你那荷包?”
电光火石之际,宁以卿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到遥远的童年,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不快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柳心宜!自从两人关系破裂后,不知从何时起,她便与慕时渊越走越近,他们二人总能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恰到好处地给她添堵。
所以现在也是。
宁以卿想起离开时慕时渊那句“离了慕家,你什么都不是”,他定然是瞥见了她怀中那慕府的锦囊,才会说出这般刻薄的话。
而且自己白天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颜面尽失,他定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和柳心宜串通一气!
所有的线索都在她被愤怒和恨意填满的脑海里回想起来。
“多谢老板。”宁以卿猛地站起身,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后的恨意。
房间内,烛火摇曳。
柳心宜正拿着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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