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分满便可，禾穗握着粗布裹着的把手，轻轻震动一下，让面糊淌得更为均匀。
另侧铁铛翻下来合上，单手并握，在炉火上两面翻烤。禾穗也是第一次烤，约莫能闻见饼香，就先开模看看免得头一遭就糊了锅。
面糊已然凝固成型，但烤制时间不够，还未挂上金黄诱人的色泽，还得烤会儿。
香味远散，倒是引来只大馋猫。
禾南歌远远被这饼香勾来，见禾穗鼓捣着大铁块，冷不丁又合上，香气都淡了。
她咽了口口水，眸光直盯着，“这又做的什么？”
这些天禾南歌总是天蒙蒙亮就被动静声吵醒。
晨起是门口摆摊，白日连着晚上前头的食肆都飘着香，还陆续有客进出。起初她心里酸溜溜的琢磨着滋味有这么好么，以前这禾穗也就做做糕点果子，什么时候会做这多菜了。
还说是书上、甚至是梦里学的。她虽不信，但后来也想通了，既然禾穗都能开铺子赚钱。她比她聪明，朋友也多了去了，随便学几道去，岂不是也能日日数钱数到手软？
煮点骨头、团点米，摆个摊，银子自几个就往口袋蹦！也省得娘整日在她耳根子边上念叨，叫她去学门手艺，向穗娘学学。
笑话！向来是她处处比不上自个的！
身侧人的嚷嚷，禾穗权当听不见。
饼铛再度揭开，含着热意奶甜的香气直往面上扑。饼皮顶上是诱人的金黄焦痕，烙印着模具形状，也不粘锅很顺利就能铲出来，浑似个大钱币。
还热乎着，禾穗尖着指头掰了一块。酥脆的“咔嚓”声后，里头漫出更加滚烫的热意，禾穗吹着凉气，送进嘴里。
内芯蓬松柔软，一口甜软奶香，她“哈”着气，在嘴里又“炒”了一遍，这才咽下。
这还是未添内陷的原味饼呢，不错不错。
为了调配出这种稍微粘稠的丝滑面糊，光是麦粉禾穗就筛了几遍，添上醪糟汁发酵，还加了鸡蛋和牛乳。
牛乳是开业当天贺夫人送来的一桶，她节省着用，只加半碗这股醇香也是清水无可替代的。
风滚了滚，饼也凉了，禾穗几口塞下，又去解开蒸布露出里头前一晚熬好的红豆泥。
禾南歌想尝一口的心思落了空，蜷着的手无处可去，只一眨不眨盯着禾穗的一举一动，心里默默记下。
又一只填了红豆馅的饼冒着热气出锅，她梗着脖子，佯装不在意。
“你既吃饱了，那我勉为其难帮你尝——”
一竹筴携走那只滚圆的红豆饼，落向她身后。
“哇！刚来就有好吃的！！”
银铃般清脆声音响起，齐翩翩捧着油纸，笑弯了眼。
齐翩翩隔几日就会来拿些吃食去茶摊，今日正好过来。
“还没吃呢，就说好吃？”禾穗忍俊不禁，手下轻震，收回手，往面糊里填了两勺红豆泥。
“你！你故意的！”被当成无物，禾南歌眸含怒色，恨恨看了眼禾穗。
禾穗这才看向她，眉头沉下，十分不解，“操劳的农妇生活，你不是不感兴趣么？如此关注，想学？”
这个禾三娘，心思都写在脸上。她也不是那般大方的人，如此轻易就会将自己傍身的本事，交给一个说不准哪日就会回头给自己使绊子的人。
“我——！”
禾南歌从前确实是不稀罕，但如今……还借住在她曾经看不起的人家里。她心里不爽，却暗自觉得禾穗只是运气好，若换她来，不一定会比她差，没想到会被禾穗直接捅破。
“一个破饼子，谁稀罕！”说罢，她便气冲冲回屋。
齐翩翩倒不曾注意两人之间的气氛，那饼一塞进手里，就吸引了她全部目光。
烫手的饼狠狠吹几口气，沿着边缘小口咬下。外酥内软，天上的云烤得焦黄入口大抵就是这个滋味了！
待晾凉些，又是一大口，这口咬着了里头内陷，软烫的红豆泥淌下来，周遭都漫上一股红豆香甜。
是绵绵甜甜的细腻泥状，但也偶尔能尝着半融在里头的半颗、整颗红豆，沙沙的、甜滋儿的，裹在舌头尖，密密的化。再伴着软乎香醇的饼，满口再烫也舍不得松口，只得仰着头敞着嘴，不住地扇风。
“好烫！唔、好吃！！”
禾穗瞧见了，肩头笑得直颤，“刚出锅的，小心烫着了。”
“嘶嘶。”齐翩翩点着头，呲着舌头，接过禾穗递来的水，一口缓下去。
喉间淌下的甜香余韵，让人难忘，她掰了自己咬过的地方小口吃完，剩下的揣在怀里。
眸光亮亮的，“禾娘子，这个饼，能上我家铺子吗？”
“中秋后吧且看吧，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禾穗一连做了八九个，把面糊用完。齐翩翩挎着篮子，也正好将货补齐了。
禾穗想起来问了声齐阿婆身体如何，此前天气陡然转凉，齐阿婆咳疾复发，那时禾穗筹备着铺面还特去瞧过。现在茶摊真就齐翩翩这个半大孩子管事，也是她机灵，还有些老茶客帮衬，没出什么事。
“嗯，阿婆说都是老毛病，天气一好，便没那么难受了。”她笑得轻松，禾穗叹口气，给她包了几个红豆饼塞进篮子里。
“那半个不用省，这些拿回去吃。”
推辞不得，齐翩翩红着脸收下了，但也觉得这样白拿十分不好意思。现在茶铺没有天热的时候忙，她想了想，“那……那待中秋、或是娘子铺里忙的时候，我来帮忙！”
看着小姑娘走远，禾穗收回神，铺子里也确实该招人了。
如今铺子赚钱。
两样新品里，单脊骨汤就能卖出去三、四十来份，还有每日饭团、鹌鹑子、发糕，几样吃食随意组成的套餐亦都售罄。
不过这也是禾穗思量调整后，倾斜重心在菜品上的结果。套餐品类每日都只做五十份，否则这些大量供应，整日忙起来，她真得起飞了。
米面也耗得极快，这些天她夜里总做梦，白日起来灶房粮仓全空，要什么没什么，一朝回到解放前，就发着冷汗惊醒。
不行不行，以前是恨不得手里多攒点，现在是恨不得备用食材取之不尽。
捏着才赚回铺面修葺采买的钱，禾穗又念着采办的事宜。
该补得货得补满，除了这成功的红豆饼，还得在琢磨琢磨添点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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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陵县，码头。
淡淡云烟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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