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宁到底是婉拒了老太太的邀请,他告诉老人自己家里还有人等着,不方便留下来吃饭。
老太太只好作罢。
期间老太太的学生就站在一旁聆听,没怎么开口。
直到许昭宁被带着向外走,对方站在了他的身旁。
空气中似乎有熟悉的气味一闪而过,室外太空旷,他没能捕捉到。
对方说话时,倒是让他愣了愣。
“我老师早年丁克,中年丧夫,一生未再嫁,”男人解释,“老人独居久了,平时能说话的人不多,只有我们一些学生偶尔来陪陪她,见到有眼缘的难免想多说两句话,你多见谅。”
和裴翊的声音……好像。
但是细听又没那么像,裴翊的语气上扬,永远都是很开朗有活力的样子,而这个声音很沉稳,中气足。
和裴翊的哥哥也挺像,但又没裴翊哥哥那么冷淡。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
“怎么?”男人见他发愣,询问,“如果我老师还说了些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待她道个歉。”
许昭宁回神,连忙摇头,“没,这个奶奶很好。”
说话间,他没注意,脚下一滑。
男人的手伸出,牢牢攥住他的胳膊。
他的手比老人的掌心还热,没有那么多老茧,一只手就能将他的胳膊圈住。
“小心,昨天下了雨,路还比较滑。”
将许昭宁扶稳后,他绅士地缩回手,“抱歉,冒昧了。”
被攥过的肌肤,很快红了一圈。
裴昼隐的视线落在那片脆弱的地方。
许昭宁很瘦。
不是那种干柴的瘦,而是被雪白丰盈的肉填充起来的匀称,他每一块肉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从他的脸、肩膀、腰,甚至于隐秘的地方,都像是被精雕细琢过。
盲人因为看不见,导致穿错衣服被嘲笑的窘境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因为没人能舍得嘲笑他。
他最有可能遭受到的就是视线暴力。
然而他又浑然不觉。
真幸运。
许昭宁红了脸,不好意思道:“谢、谢谢。”
“不客气,”裴昼隐将他送到门口,“需要我为你找盲道吗?”
许昭宁对这个地方不熟,男人的礼貌让他放下了防备,“麻烦了。”
男人轻轻越过他,在他左前方半步停下,弯起手臂,手肘轻抬至腰部,手掌朝向内侧。
许昭宁诧异于他的专业。
他遇见过很多好心人,不过很多人热心过了头,有的直接扶着他走,有的去拿他的盲杖。
男人笑了笑,“以前参加一些公益活动学过,知识不怎么复习生疏了不少,流程应该还算标准?”
这是个好人。
许昭宁在心里偷偷给他贴了个标签。
风吹过,带着身边人的气味,许昭宁又一次闻到了熟悉的香,淡淡的青柚薄荷。
他心中有疑惑,却没表现出来。
男人站在原地,目送他越走越远,直到他上了公交车。
*
老人谈完一首曲子,连连赞叹,“那个小许调琴有一手,我感觉比其他人调的都好听。”
裴昼隐笑着道:“在我这种臭商人的耳朵里,没什么差别,还是老师有这个闲情逸致。”
“毕竟我不像你这么年轻了,”老人叹了口气,“人老了,就要学会享受生活。”
她从琴凳上起来,瞥了裴昼隐一眼,“又忙了大半年?”
“差不多。”
“哎,”她叹了口气,“虽然你年轻,但最好还是劳逸结合,要记得休息,人如果一直像一根弦一样绷着,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呢?”
裴昼隐道:“是,谢老师叮嘱。”
两人从琴房,穿过客厅,边走边聊。
老师又问:“你也快三十了,就没想过找个伴?”
找个伴?
不知道为什么,裴昼隐的脑海中闪过他弟弟找的那个瞎子对象,和刚刚的那个瞎子调琴师。
接着,他啼笑皆非地摇头,这都哪跟哪。
“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裴昼隐道,“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如果结婚,估计我也会选对我有益的结婚对象。”
老师不赞同道:“你啊。”
她最知道她这个学生。
看似绅士平和,实则……与外表大相径庭。
*
裴翊的电话打不通了。
许昭宁没回裴翊的公寓,想和他说一声,结果打了两三个电话,那边也没接。
这种情况还挺少见。
两人刚认识时,裴翊刚上大学,每天闲得很,就算是上课时不能打电话,也必定要给许昭宁发消息骚扰,疯狂刷存在感。
恋爱后,就算是许昭宁不查岗,他也时时刻刻报备,就差把许昭宁栓裤腰带上。
果然还是生气了?
可如果生气的话,早晨又为什么给他留那张纸条?为什么事无巨细地叮嘱他?
朋友听说后,分析道:“会不会他那张纸条就是用生气的语气留的,只不过你没有读出来?”
许昭宁哪知道。
那张纸条已经魂归垃圾桶了。
“这毕竟是你们第一次吵架,”朋友说,“每个人生气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喜欢冷战,有的人喜欢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偷偷生气,没准裴翊是喜欢偷偷生气的那种?”
许昭宁道:“忽然觉得他变得有点陌生。”
不过也正常,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情绪能让一个熟悉的人也变得不认识。
“乖乖,”朋友说,“你都跟人家说那种话了,还不许人家生气?”
许昭宁道:“我说的话,很过分?我以为个人想法不同,总该沟通沟通。”
“不管你想什么都合理,恋人之间也是应该沟通,”朋友说,“但是对于一个想和你认真发展的人来说,很扎心,不合情。”
这下轮到许昭宁反思了。
诚然裴翊拽着他去见家长,见家长的过程也不是很愉快。
但当初是他答应的。
诚然裴翊想和他结婚,而他不想。
但这能怪一个一头载入爱河中的人吗?
他知道他不会为了那张结婚证而改变什么,可裴翊不这么想,他没有安全感。
这么一想,昨夜的矛盾倒显得幼稚模糊起来。
过一会再打个电话。
如果裴翊还不接,他就过去找裴翊吧。
……
天气又开始变得阴暗。
许昭宁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路摸索着往公寓的方向走。
从他的住处过来并不容易,他住的地方是城中村,坐公交车起码两个小时,打一趟出租也有小一百块钱。
公寓里很安静,许昭宁输入密码进去时,安静到像是没有人。
他叫了两声:“裴翊?”
没人回答他。
空气中,那股陌生的气味又一次变浓,许昭宁闻了一天,几乎要和这个气味相处熟悉。
他把盲杖放在门口,换鞋时,在不该有鞋的地方踩到了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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