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说城中这位少年大夫面善心软,杜存荀这时候听到季庄开口,才发现他不仅心软,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犟种。
官府不得插手比武场上的恩怨,因此比武是豁出性命的比试,这是姜国人人皆知的江湖规矩。如果他此时上台去叫停比武,便意味着前面几日攻擂者的牺牲全都作废,暂且不说攻擂者们及其背后武馆会如何报复陆家,就凭刀疤脸的狠戾手段,季庄未必能完完整整走下台。
对于犟种,费口舌劝阻往往是多此一举。杜存荀放下茶碗,左手往一看客肩膀上借力一撑,旋身上了擂台,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刀疤脸身侧就是一记劈腕。
关风本来已经紧闭双眼任王河宰割,听见动静后小心翼翼睁开眼,就见刀尖近在咫尺,下一瞬却被一掌震出三尺远。
“他已经败了。”杜存荀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现在轮到我。”
不等关风开始挣扎,王河已经收住狰狞笑脸先一步动作,不声不响一记扫堂腿划过,趁来人后跳闪避的间隙起身,反握另一柄短刀直指来人咽喉。
杜存荀纵身一跃,甫一落地迅速后仰躲过致命一击。
王河起身乘势追击,迈出半步后却迟迟不见杜存荀直起身时才意识到,这并非躲闪后仰,而是后翻进攻。
他反应很快,但还是太迟了。
一念之间,高下立见。
她胜在预判。
他输在轻敌。
王河呆愣原地还来不及后撤,杜存荀已经借助后翻以下巴为支点将他挑至半空,再跃起,追加一记肘击,使其重重摔下。
无论是后翻还是肘击,杜存荀都满打满用了五成力,王河落地后往外吐出一大口血,不再动弹。
眨眼间,一击制胜。
这场比试结束得太快,台下一阵哗然,但很快又重归平静。
看客们屏息凝神,等着杜存荀下一步动作。
王河先前变着花样羞辱凌虐败者,如今却被后来者轻松踩在脚下,饶是被打得不剩半条命的关风,这时候也暗暗希望杜存荀能将王河往死里打,不为别的,就为出一口恶气。
谁知杜存荀得胜之后什么也不干,直接放过了刀疤脸,“下一位。”
扫过一圈,台下众人都在呆呆地仰头望她。
关风佝偻着身子站在台缘,脸上血痕遍布,声音沙哑,“他死了吗?”
“死不了。”杜存荀答。
“继续、继续打他啊......”关风开始哽咽,缺了两指的手握成拳仍漏风,喘气也越来越费劲,“把他打死啊……”
“我来比武,不是来耍威风。”杜存荀眼里没有同情,“你还在台上,是为了留下来攻擂么?”
这话一出,关风瞪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后退半步,什么都没说。
“你若是不认输,我随时奉陪。”杜存荀摸出腰间匕首,看一眼倒地不起的王河,视线又转回关风,“你和他的下场是一样的。”
关风踌躇一阵,咬牙下台。
离得近的一群看客方才看王河在关风脸上划刀子,起哄得脸红脖子粗,这时候见杜存荀风轻云淡放过手下败将,顿觉扫兴,一脸失望带头转身离开。
其余人想也知道武夫就此定下。武艺高强却不喜杀戮,守规矩,能护主且不存害主之心,这样的人向来是大门大户青睐的武夫。
攻擂者们心服口服,识相离开,看热闹的也去寻下一处新鲜。人潮慢慢褪去,杜存荀放眼望去,却没看见犟种季庄,反而看到一个白胖小子,手里抓着一把与藕节手臂等长的木剑,逆着人潮往木台这边来。
杜存荀看着他手脚并用爬上木梯,忍俊不禁,“你是下一位?”
小孩抿唇,两颊的软肉聚成一团,俨然一块白面馒头,白面馒头上缀着的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眨了又眨,“我能试试吗?”
杜存荀弯下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辰竹。”小孩回答得认真。
姓陆。这小屁孩竟然还是陆家的少爷。杜存荀心中不免唏嘘,这小少爷身上穿的和她不相上下,都是一身灰扑扑的补丁。
可惜这位寒酸小少爷还没来得及发动进攻,季庄就发现了他,“辰竹,快下来。”
“大夫,他还没输呢。”杜存荀笑着提醒,没打算就此放过主动送上门来的陆辰竹。
杜存荀不放,陆辰竹不走,季庄无计可施,却也不担心会出事,只好折返继续为关风包扎,谁知就这一转身的空隙,关风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张字条。
擂台上。
杜存荀后退一步与陆辰竹拉开距离,在他提着剑冲来的一刻,左右两手简单一运,陆辰竹手腕吃痛,木剑应声落地。
没有任何悬念,眨眼间已成定局,杜存荀笑看季庄,“大夫,我赢了。”
季庄站在台下不远处,手里捏着一张字条正看得出神,没有听见她的话。
杜存荀运力有分寸,没伤及筋骨,陆辰竹转转手腕,重新捡起木剑,斗志满满还要继续。杜存荀收回落在季庄身上的目光,摸摸小孩的脑袋,“辰竹每日都在练功?”
方才短暂的交手中,她能感受到,陆辰竹虽然内力不够,但马步扎得比她想象中要稳,不然早已经连人带剑滚下台去。
“你怎么知道?”陆辰竹被这么一问,水灵灵的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杜存荀笑而不答。
“辰竹,过来。”季庄不知何时又走到擂台边缘,招呼陆辰竹过去,等陆辰竹跑到面前,便掐住他胳肢窝将他抱下台,“娘亲在烧饭,你去帮忙好不好?”
见季庄把陆辰竹支开,杜存荀跳下木台,开门见山问他,“何时可签字契?”
季庄脸上却为难,“姑娘且先留着先前的差事。这武夫,我再另寻他人......”
杜存荀一下皱起眉头,“我名正言顺夺得了比武的头筹,为何要赶我走?”
季庄叹气,“这差事过于凶险,我怕姑娘......”
“明知凶险,又为何要招武夫?”杜存荀抬手擦去面上薄汗,轻声笑他,“大夫是怕我不能胜任,还是怕危急之时我撇下你,卷了酬金自己逃命?”
“你当我赶过来忙活这么久,是来陪你玩儿呢?”
季庄一下噎住。他从没见过说话咄咄逼人却还能笑得嫣然的女子。
见季庄不禁吓,杜存荀直接伸出手,“字契拿来。”
季庄还是不动。杜存荀拿他没办法,伸手将他手里捏的纸夺了过来。
谁知摊开来看却发现是个缺了一角的药方。
纸上字迹端正俊秀,药材剂量和煎煮方法一览无余。目光快进至药方末尾,只见上面写着“季庄于崇德十七年作”。
两年前的药方。
仅仅两年时间,纸张已经磨得起了毛。杜存荀把快要烂掉的药方还给季庄,解释,“我向来只做力所能及之事。若是没有打听清楚,我不会来。大夫不必担心我,更不可看轻我。还有,这场比武不是大夫所办,也请大夫不要自作主张,辜负了陆老爷心意。”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季庄只好赔了几句不是,从袖中掏出字契与她交换,“这是陆家雇人的字契。姑娘今日回家后可与父母细细商量一番再签字画押。”
“签了字就能拿定金么?”杜存荀仔细看过字契,问。
季庄点头,“姑娘缺银两?”
杜存荀反问:“不缺银两我为何要来?”
“敢问姑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在下可以借些银两为姑娘解燃眉之急。”
杜存荀不解:“我能赚,为何要借?”
季庄仍不忍心:“钱财终究是身外物。这差事凶险……”
杜存荀斜睨他一眼,“我并无难处,本性贪财而已。”
所幸季庄那张脸长得还算入目,不然她真忍不了他这张絮絮叨叨的嘴。
趁季庄被唬住的空当,杜存荀又问:“不是还要查我家底么?我画押后就能当这武夫了?”
“姑娘的身世,府中早已经查过了。”
要不是季庄坦白,杜存荀怎么也想不到自她将雇帖塞进口袋那时起,陆府安排在清风武馆的眼线就已经动身去探她身世虚实。
杜存荀暗叹陆家动作之快、心机之缜密,一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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