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偏殿正门,阿也抬起头,这是醒来后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天空。
雪停了,阳光明媚,照遍了白岩地板的凹凸不平,以及阑干被磨平的雕纹,她忽然意识到这片宫殿里满是生活过的痕迹,却没有一丝人气。
“其他人呢?”阿也问,连巫蕴也不见影踪。
“除了那些银甲卫,其余都遣散了。”殷珅不以为然,“以前三天两头就要开打,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容易有些活下来的,孤看着怪可怜的,便送去灵族避难了。”
抬手召出应龙,殷珅回身对上阿也目光,没好气道,“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孤还没死呢。”他冷声道,“孤不死,魔族就不会亡。”
“是,魔君。”阿也颔首道。
殷珅扬眉,正儿八百地受了这一句,翻身坐上龙角,拍了拍另一只,“上来吧。”
应龙乘风升空,飞过那片触手可及的温暖时,阿也想起那时殷珅挺起胸膛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烛九阴的昼目——其实原本是为族中子民舍身抢来的吧?偏偏最后也是他选择亲手送走他的子民们,分分合合,或生或死。
两百年,如此漫长的岁月。阿也心想,大多数时候只有殷珅自己待在这片空荡荡的宫殿里,一个人望着这轮太阳发呆。
就像过去黑焰陪伴她一样。
“你想听婳儿的哪些事?”殷珅忽然问。
思绪回转,阿也道:“我想听所有的事。”
殷珅看她一眼,捻着记忆的线从头讲起,“婳儿颖悟绝伦,三岁修炼,七岁筑基,十四岁打遍同辈无敌手,十六岁单挑长老,是不世出的天才。”
话落入心中,模模糊糊勾勒出轮廓。阿也低声问:“那我娘性格如何?”
“被孤惯坏了。”殷珅一言以蔽之,说不出骄傲,又忍不住说得更多,“那些个小辈,打不过,竟哭哭啼啼地四处告状,还得让夫人出面安慰,真是连婳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成功拼凑出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王形象,阿也又问,“夫人?”
“在婳儿七岁那年,夫人她……病故了。”殷珅低声道,“生产时亏了身子,怎么调养都不见效,能凭意志熬过七年,已是不易。”
“节哀。”阿也颔首。
“她很高兴。”殷珅笑笑,“能亲眼看见婳儿开启魔纹,被封为世子,于是放心地去了。”
“说起夫人下葬,又想起那些不长眼的说婳儿一点眼泪都没流,是大不孝。他们懂什么?自那以后,婳儿常常乘应龙出宫,从未空手回来过,有时捎来新奇的花,有时带来时兴的话本。”
“婳儿她,一直都很重情义。”
心头一动,阿也慢慢抚过身下应龙坚硬的鳞片,想象着殷婳坐在这里,身边摆着鲜花或话本,心心念念地想让已故的娘亲看一看,再听一听。
于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形象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像一潭封冻的坚冰融化成春水,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偏偏也在情义上吃了亏。”殷珅忽然瞪阿也一眼,“要是早知会有白钰这一遭,我就不该允她随意出宫。”
阿也无辜地眨了下眼。
提起白钰,殷珅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那个白钰有什么好?一个小小的剑使,也就那副皮囊勉强看得过去,谁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勾得婳儿茶不思饭不想,竟要同他私奔!”
这话有失偏颇。阿也心想,尽管她对父亲并无印象,但白钰掌仙剑无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持魔刀长决的殷珅实力相近,不能称之为“小小的剑使”,还有那副皮囊真的只是勉强看得过去……吗?
但见殷珅一脸恨不得刨坟鞭尸的样子,阿也知趣地保持沉默。
“但皮囊顶什么用?”殷珅嗤笑,“长得再好,也是个懦夫,连向白敬提解除剑契都不敢,倒是敢带着婳儿私奔。”
剑契?阿也一怔。她怎么没听说过此物?
“好了,不说这些了。”殷珅摆摆手,“灵族,要到了。”
龙身拨开云雾,得见不远处水如蓝染,山色渐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倘若忽略结界外那片冒着黑烟的秽土,堪称一幅琼瑶画卷。
“那些……是什么?”阿也低声问。
风送来烧焦的味道,她听出其中不甘的怒吼和哀哀的哭声,以及翻滚不息的怨恨。
“阳山之战后,妖族惨遭屠戮,余党向灵族求援,即便孤与祁隐全力相救……”殷珅叹道,“但幸存者寥寥无几。”
一路昂扬的应龙此刻也低下头,沉默地穿过这片寸草不生的废土,仿佛在为逝去的生灵默哀。
“遮一下你的瞳色。”殷珅忽然道,“太显眼了。”
心头沉闷顿时消散,阿也点点头,闭上双眼,待再睁开时,变为过去的茶色,恰巧应龙在结界边缘停下,一切骤然清晰。
水波状的软膜之内,人们成群结队在药田中穿梭,有的除草,有的施肥,偶尔闪过一两只妖兽,背着采下的药材,伴着蹦蹦跳跳的孩童,向炊烟之中走去。
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恐怕是这荒漠里……甚至四域之中,唯一的绿洲。阿也心道。
不对,心底忽然有个微弱的声音跳出来,振振有词,还有那个藏在无妄海底的芥子,从前的流潦之森,现在的五州。
阿也不由抿唇。
“怎么?”殷珅见她面色有异,解释道,“历经百年战火,能活下来这些,已是千难万难。”
阿也微微颔首,“的确不易。”
殷珅目光微闪,生怕阿也询问似的,立即转身,手持长决,贴上那层软膜。
如同被烫化一般,软膜熔出一道口子,供应龙飞入后又迅速合拢。
散去长决后,殷珅翻转手腕,示意应龙降低高度,在一处山林停下,转向阿也道:“灵族中心禁止飞行,以免引起恐慌。”
阿也点点头,乖巧跟在殷珅后面,穿过层叠山林,很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连偏僻的小道都一清二楚,于是莫名欣慰,虽说这样鬼鬼祟祟的,但比独自赏日强太多。
风是湿润的,草木香在周围浮动,隐约的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直到那棵顶天立地的碧绿宝树显形。
通体晶莹,色如翡翠,上抵结界穹顶,下陷幽深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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