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殊被束缚着双手,被束缚着双眼。
一切只靠听觉。
他被什么东西压着,跪在地上。
地上的砖石有些硌,膝盖疼,他从未如此久跪过。
缚手的麻绳很粗糙,打了个死结,任他如何用技巧挣脱,麻绳纹丝不动。
好在,束缚双眼的黑布不是密实的,他能感受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光亮。
不是自然光。
意味着不是白天。
或者是某个将窗户遮盖住的小房子。
他闻到了雨后木头发霉的气味。
和一些湿掉过的稻草被烘干的难闻的气味。
这样的地方只有西厩坊。
李无殊无声自嘲,救人于西厩坊又自困于西厩坊。
“这小子就关在这?”耳旁响起一道粗糙男声,“这不耽误咱们去喝酒嘛?”
另一人道:“喝喝喝,喝死你算了。大人就叫我们在此处看着他。晚些时刻他会来,到时候咱们再去也不迟。”
“你懂什么,听闻那个什么——青槐州的大人要来永安郡谈一桩生意,古华楼都被包圆了。”
“都拿出了百年好酒呢!”
另一人嗤笑:“古华楼才开业多久?哪来的百年好酒,不过他家的竹叶青的确不错。”
李无殊沉默着,推测绑架他的人应明面上是商人,暗地里做着强掳民女的买卖。
“行了,不说这么多了。”
“大人不是说等会就到吗?怎的还没来?莫不是被其他事绊住了?”
“你怎的这么多话。说来——”
李无殊感觉到有一股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这小子长得挺精致,要不是腰腹侧中了刀子,献上去也不错。”
这话让他一阵恶心。
不过那个女子并未太用力,现下他那处伤口不是很疼,与以往那些杀手比起来,这样的伤口算得上小伤口了。
他还在寻机会挣脱。
忽然一阵风声,李无殊感受到了,从左边来的风。
永安郡所有的房子都随着坊市为中心,一圈一圈扩大。
这样意味着,他在西厩坊的右边。
巷四街抑或是巷五街。
“大人说今日暂不得空,有贵客需要招待。”
又听银子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大人给你们的报酬,记得,至少今晚别让人跑了。”
门关上了。
又带走了一阵风。
李无殊悄无声息地挪动着,他在努力地寻找有没有尖锐的东西。
暂时未果。
“这小子就丢着吧。”
“夜行衣还挺内行,还想英雄救美,呸。”
“说来那些姑娘,哥俩都没享受过,不如明天等大人来了后,咱俩去快活一把?”
□□声溢满整个房间。
李无殊只觉恶心。
刚巧换了鞋子,不然鞋底的小刀能助他一臂之力。
现在只能等梁疏淮能不能看到痕迹了。
-
“李大哥帮我挑了水,不小心打湿了鞋子,我叫他脱下来,我去洗干净。”
“而后,他说有什么事要出门一趟。”
“他当时同我说,约莫一个时辰后来取,可等天黑了我都没瞧他回来。”
宋令月翻译着陈霜儿的比划。
“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梁疏淮问道。
平日里情报都是李无殊在负责,此刻他有点无从下手,只能循着基本方式去想办法。
“看样子,像是往西边去了。”
“他行色匆匆,我没瞧见他从哪个拐角消失。”
宋令月解释。
梁疏淮眉头紧皱,李无殊定是用了轻功,所以陈霜儿才瞧不见消失在何处。
“你俩呆在家里,以防无——房东家又回来没人照应。”
“我先去——”
不待梁疏淮话说完,门外响起扣门声。
陈霜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只听木门吱吖一声。
柳雾的嗓音高昂:“哟,哪来的美人?宋令月在家吗?”
陈霜儿默不作声,失落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宋令月。
“小月,好消息,你刚说高端线——”柳雾绕过陈霜儿,拉着宋令月窃窃私语:“古华楼来了贵客,瞿夫人点名要咱们弄珠玉的琉璃饰品,要了一对耳坠,一只发簪和一对琉璃碗,一双琉璃筷。”
“事成,给这个价格。”柳雾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
宋令月:“何时要?”
“若你能今晚给,瞿夫人再加价一百两。”柳雾的眼神放着精光,“瞿夫人惯是大方的人呢!”
怕是别人偷听去了,她又继续小声:“不过,若你一个时辰后给,姐姐我能替你再多要六十两。”
宋令月点了点头,这样的外快不可多得。
她心里又忧虑着李无殊的事,同柳雾说了稍等后,同梁疏淮说了这事。
“你同柳雾去吧。”梁疏淮做了结论:“暂且不知道房东家是怎的一回事,同瞿夫人关系融洽些,若有需要她的帮助咱们也能好开口。”
梁疏淮怕牵连到宋令月,索性让她同柳雾去,这样一来,她的安全是能保证的。
“对了,这是信号筒。”
梁疏淮还是担心,将青竹筒递了过去。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
“若情况紧急,就往天上发射,我就知道你有危险,我会来救你。”
他惴惴不安着,怕李无殊出事,也怕宋令月出事。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人,我去赚钱。”
宋令月不像古早电视剧里,犹豫不决的女主角,反而是相当地利索爽快。
永安郡这么大,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寻人并不靠谱。
她会做的只有琉璃,那她就要做好琉璃。
-
古华楼,灯火璀璨,觥筹交错,杯酒言欢,传杯弄盏。
瞿芳坐在上座,替罗念玉斟满酒杯,讨好笑道:“罗公子,虽说青槐州通畅通衢,您又经商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什么珍惜宝物您没见过。”
“但唯有一样东西,您定是没见过。”
“哦?”罗念玉撩起眼皮子,喝了一口瞿芳递过来的酒,笑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曾见过的?”
“我不敢自夸见多识广,但我经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还真没有什么东西没见过。”
他发出自满自负的笑声,惹得桌上众人都假意陪着笑。
“罗公子,不是我托大。”
瞿芳得了小厮的消息,自信起来。
“我这就拿着您瞧瞧。”
门房外,柳雾带着宋令月抱着瞿芳点名要的东西候着。
柳雾透过窗纱能瞧见里头的热闹,又见古华楼这一层被包下了,安静无声。
不免得说起悄悄话来:“小月,你真厉害,居然能半个时辰就做来了。”
“还如此精巧,真是了不得。”
宋令月低垂着眼睛,笑了笑没说话。
离开前,梁疏淮那一副担忧的模样,让她此刻也没太多心思接柳雾的话。
一个成年人失踪了。
还是在古代,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
她总是想到武侠小说里,路人甲乙丙丁消失就是真的消失了。
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在相熟人之间泛起浅浅涟漪后,坠入湖底,再也消失不见。
她有点害怕,如同那些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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