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枫很快就回过神做好了调整,他也放低了声,想换个方面和孙果宽讲讲道理,语调近乎和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朝廷不管,不知道,不追究,百姓也会反抗的,对他们来说,城防不由他们管,但铸造兵器增加徭役,是会的的确确压在身上的新刺头,没有人会愿意干的。――这对他们是压榨,是……”剥削。
孙果宽少时都没话,不久,他缓慢抬起了头。
“但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你知道怎样让他们心甘情愿一步步为我所用,”孙果宽很了解他,他知道亦枫能想出他自己想不到的计策,妥善解决这件事。在说完此句之后,孙果宽看着亦枫依旧担忧犹豫的神情,又将温柔的语气转向了冰冷和警告,“你还在为他们考虑,是不是忘了他们有多卑劣和冷血?你会忘掉吗!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你口中的‘百姓’,你今日会站在在此处吗?该是在明堂高殿吧!”
“!”剧烈的震荡倾塌神经。
亦枫的心彻彻底底坠入了冰冷又深不见底的崖谷,眼里骤然变成微不可察的惧怕厌恶和空洞无神。
就这么僵持了少间,孙果宽抬手轻柔地拂过亦枫颤抖的面庞,亦枫瑟缩一下,哑着声说:“容我静静好吗,明日再来寻你。”
他将孙果宽的手拿下来,退后一步。孙果宽狠狠抹了把半边脸,好似懊恼什么,但嘴上说着:“天色不早了,我看你也是乏了,回去歇息吧。”
亦枫失了魂儿似的退下。
次日亦枫来访,偶然听到议事厅里面谈事,本欲走,却正好听见里边说清早土匪突破了南门,扫劫了半个街的百姓。他听到了孙果宽深深的叹息,又听到他命令着:“去安抚百姓,将此事压下,先莫叫亦枫听了去……
……
亦枫转身走出几步,停步叹息,手在袖间轻轻一攥,回身快步推开了门……
――――
张榜处人头攒动。
【樊州官收私粮,五石粟栗百锭白银,面次少二十五两有五贯钱】
【樊州官收私粮,三石粟栗百锭白银,面次少五锭二十五两有五贯钱】
【樊州官收私粮,一石粟栗五十两金,面次少五两有二十贯钱】
【樊州官收私粮,八斗粟栗五十两金,面次少十两有三十贯钱】
【樊州官收私粮,五斗粟栗八十两金,面次少二十五两四十贯钱】
【樊州官收私粮,三斗粟栗一锭金,面次少二十五两一百二十贯钱】
【樊州官收私粮,二斗…
【樊州官……
不过三日,粮价水涨船高,每一刻都有粟粮与钱财的流动,价从白银到黄金不消弹指一挥间,百姓倾尽举家之粮兑换钱财,本欲留些可饱腹之用,却终究一粒也不结余。不怕粮食不够卖,就怕官差反了悔。到了终了,一斗粮食可换百锭金,却无一人再可拿出一毫粮了。
硕鼠如潮涌般侵袭了樊州,掀炉放火,烧杀抢掠,三日过后风平浪静,全城粮店齐齐闭门,这种死寂一拖便又是三五日了。
拿着手上金银,人到四处讨生活都是个极好的出路,可偏偏无人敢迁走,因着流言四起:土匪横拦山路欲守株待兔,杀人劫财。未知真伪的事自有人大着胆子尝试,却都是,人有去尸有回,次日便有城中巡兵拖回了尸体,身上不留分文。
粮店开张,钱入流水,又回到了府衙之中,知府之手,甚至更多。
亦枫的计策亦是当真好用的,孙果宽说:“亦枫,你瞧,山风停了。”』
――――
孙果宽和善地笑笑,“亦枫,你瞧,山风停了。”
两道声音在亦枫脑中渐渐重合,他才注意到自己出神了,孙果宽已经起身打开了窗子,打断了像是在思考中的他。
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声音有些莫名的哑,沉沉的,“你可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呵,”孙果宽闻言轻笑一声,“如若我说忘了,你是不是该恼了?也该怪我了?”
“你知道……”
孙果宽不等亦枫说出几字便接了下去,说:“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甚至懒得跟我浪费情绪了,懒得管住一个暴官?”
“――我倒宁愿你会。”
亦枫没管他的话,转开这个话题,道:“霁掌学还没有做什么,你却已经起了杀心,眼下还要连累无辜之人为此丧命。”
“这是不得已,是保命路,”孙果宽还是同样耐心地说着:“况且从那之后你便不再管此事了,也没再给我出过任何应对之策,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吧?”
亦枫沉默良久,他揣手缓慢行了礼,声音也慢,但听不出意味,“告退了。”
合门还是带进了风来,随之一起带来的,还有亦枫的一句【别太过分了】,这一句虽然被风搅得不真切,却可听出厌恶和疲惫。
――
“大人!”
孙果宽正将氅衣甩在肩上披好,踏出门槛,就眼瞧士兵急匆匆跑来,语气带着喘顿,“大人,有个不知名的人乘着马车,半个时辰前带了一队看着像京城来的兵,浩浩荡荡就上山了,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住,有三四个拔刀的,直接就被绑了,不知他什么名头,始终没露面,他没有您给的文书,却狂妄得很,说既然我们要文书,那就下来问您要。”
孙果宽只是微微顿了一会儿,嘴角渐渐勾起,“他才不用请示本官,更不需本官应允,”说着,他在士兵疑惑的眼神里笑意愈来愈深,“监官大人动作真快啊,这才几日,就找到了。”
“大人,这当真不要紧吗?看那架势他是要把整个云歇山给围了。”士兵在知府轻松的语气下也放松下来,但还是觉得此事要紧。
“不妨事,监官大人要围那山,那我们定当好好配合,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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