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可以前没有好好念书,后来学业更是荒废,知识早已还给学校,但她记得多年前课本里的一则故事——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引发万里之外的一场飓风。
人生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当年她在昏昏欲睡的课堂上用竖起的书本偷偷挡着睡懒觉,眼睫毛因为窗外过于耀眼的阳光而轻轻颤动,睁开眼后是和老妈孩子坐在几十平的老房子里吃水煮面条,猛烈尖叫又慌不择路地看着几只蟑螂大摇大摆地在桌沿爬过。
当然,黎可绝对不会承认这点——她只承认某宝九块九买的蟑螂药不起效。
卖车的进阶版是卖房。
恰好外地某家地产公司进军本城,在新城区开发了个高档楼盘,员工薪水可观,黎可经朋友介绍,一脚踏进了售楼处。
这个活儿适合黎可。
她轻轻松松上岗,被分去当接待,售楼处建得美轮美奂,室内鲜花怒放,暖气十足,员工制服显然比美容店价值八十八的套装更高级有质感,活儿也不算多,迎宾送客,再端茶倒水和准备甜品,工资六千有补贴,节假日还有加班费。
售楼处都是条盘靓顺的年轻女生,相处时间久了,才发现黎可年龄最长,工作经历最多,酒量最好,人也最没个正经。
这个“没个正经”是主管说的。
公司组织聚餐,工程部那帮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最烦人,个个都捏着酒杯往礼宾部凑,女孩子都不爱喝酒,项目经理拉着脸骂这群女的不给面子,黎可笑嘻嘻听完,袖子一撸,端起酒杯,直接给项目经理喝趴下了,她再叉腰问还有谁要给面子。
黎可没有半点架子,神色里总是带点似笑非笑的松散,看起来最没脾气,别人说什么话开什么玩笑她都能接,不跳脚不脸红,从没把什么当回事。
领班盯得紧,条条框框考核一大堆,黎可也最会钻空子,穿高跟鞋站久了,脚尖跟刀割一样,她还能教小同事怎么在人少时躲监控偷懒。
总有人看不惯,不管是挑拨离间还是小团体排斥,孤立霸凌黎可都没用——给她派最累最重的活儿,她干了好像又没干,还得让人满腹怨气地给她擦屁股;不该她干的活她兴高采烈地应了,却只出嘴不出力,最后紧要关头把人急得自己撸袖子上场。听见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她还能安然自若地走过去,光明正大地跟人讨论起自己来。
七七八八搞下来,最后黎可人缘还不错。
同事们爱跟她聊天,大家私下聊八卦聊恋爱,说身边谁谁谁最近总爱往别的部门跑,黎可眼皮也不撩,说这谁跟营销部的那谁好上了,大家不信,这两人一个有男朋友一个有家室,结果没几天就撞见两人偷偷躲在楼梯间啃嘴。
但也真怪,售楼处女生那么多,黎可是最受欢迎的,撩她的人有销售有保安有工程部有客户,送奶茶请吃饭接送上下班,黎可多半懒得搭理,但耐不住男人们前赴后继,后来大家才知道她有个上小学的儿子,但从没听她提过老公,个人信息里配偶栏填的是“未婚”。
这种事实似乎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论断——这种女生很好搞。
追黎可的人更多了。
面对那种死缠烂打又不能得罪的男人,黎可通常带着种心知肚明又似笑非笑的神情,打发时间看戏。
同事问她:“那个看房的宝马男还缠着你吗?”
“跑了。”黎可歪着身体偷懒,唇角一勾,“我让他先买套房看看实力,几句话他就挂不住脸,售楼处也不敢来,早没影了。”
同事嘲笑:“这种男人真是不要脸,真以为自己开辆宝马就有女人贴上去。”
黎可语气不以为然:“男人呢,没钱的最爱装,不然哪来的自信拍胸脯当爹。有钱的呢,最喜欢在你面前晃晃钱袋子,听,这声多响——听听就行,摸两把他还急,生怕被占便宜。”
大家一想,是这个理。
售楼处人多奇葩多,每天都有热闹,周末看房的人多,黎可接待了一波又一波,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一转身看见几个男人冲了进来。
这帮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看着就像来闹事的,大声囔着楼盘有质量问题,又砸东西又泼油漆,把客人吓得落荒而逃,整个售楼处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报警,很快有警察过来解决纠纷。
来了好几位民警,很快把那几个闹事的人给抓了,大厅里满地狼藉,还有被冲撞误伤的人坐在地上喊疼,几位警官留下来处理后续,指挥着把人送去医院。
黎可站累了,踩着高跟鞋的脚都没了知觉,身体往旁侧一歪,靠在墙柱上默默等着。
做笔录的年轻警官约莫也就二十七八岁,问完前一人,再抬头瞟她一眼,这人有双英气的眼睛,垂眼之后再撩起眼皮看着她,语气顿了顿:“姓名?”
“黎可。”
他问话多余:“你在这儿上班?”
黎可歪靠着墙,眼睛瞟天,语气懒散:“是啊。”
年轻警察低头写字:“找张凳子坐。”
“不坐了。”
“这群人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是你接待的吗?”
黎可抱着手,身姿如歪脖子树:“不是我,是我同事,我就过去倒了杯水,没跟他们接触。”
他问黎可:“还有呢?”
“没了。”黎可直起腰,语气姿势散漫得略显困累:“他们闹事的时候我躲在厕所补妆,什么也不知道。不过……领头的那个光头男人之前来过,大概一周之前吧,他一个人来的,围着售楼处转了一圈就走了。”
“就这些了。”
黎可撇开眼睛,也没看人,隔了几秒,拖着声调:“您要没别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回去休息吧。”
黎可转身就走。
她是真累了,这倒霉的一天,忙到焦头烂耳不说,休息时间都被搅没了,下班也走不脱,满地的狼藉指不定还要收拾,被人这么一闹,上头还不知道怎么出条条框框的管理条规。
同事们都挤在休息室,大家都喊着累,七嘴八舌地说着今天这事,八卦到底是哪儿的人来闹事,上级领导要如何处理云云,黎可把脖子上的丝巾一扯,腰带一松,高跟鞋一踢,椅子上一躺,闭着眼,长长呼了口气。
这事没完。
隔了几天,又有人来售楼处,一群看着就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赖坐在沙发里打牌聊天,划拳说笑,声音大得旁人侧目,经理不敢招惹,客客气气请他们出去,结果被这伙人找茬说售楼处不尊重客人,气势汹汹地跟保安拉扯起来。
这回来又来了几个民警。
事情反常,大家议论纷纷,自家是新公司新楼盘,八成是被哪家对手针对,故意找人隔三差五来闹事,说得得正兴起时,有人突然道:“哎,那个警察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长腿窄腰,一身正气。”
话题不知道怎么拐了弯。
“对对对,我也注意到了,挺年轻的,说话声音也好听,穿着警服比门口的那男模保安还要帅气。”
“好像叫徐警官是吧?你们知不知道他名字?叫徐什么来着……”
黎可在旁边煮茶,顺嘴补充:“徐清风。”
“对,就是这名,他好像是咱们这片区的民警,长得真的挺帅的,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
隔几日,黎可跟同事们中午出去吃火锅,为了散散身上的火锅味,一行人顶着冷风,嚼着口香糖走回售楼处。
隔着条马路,又是乌泱泱一群人围堵在售楼处门口。
黎可又看见那年轻警察,穿着黑色的警服和同事站在人群中。
寒风扑了满怀,黎可将大衣拢紧,哆哆嗦嗦地抱起了手,嘴里的口香糖“啪”地吹破,吸了一口冷飕飕的凉气,咽进肚子。
这破工作真烦。她心想。
.
售楼处的工作不干了,黎可又当回了家里蹲。
快年底了,淑女喊她和蛮蛮出来吃火锅:“难得有点空,再不跟你们吃顿饭,后面生意就忙了,一点都不得闲。”
淑女跟老公开了家夫妻档的理发店,再往后到了年关,都是理发烫头焗油的人,别说跟朋友出来吃火锅,连吃盒饭的功夫都没有。
三个人约在牛肉火锅店里见面。
这年头谁都忙,嫩牛肉倒进锅里烫个几秒就忙着捞起来趁热吃,淑女和蛮蛮筷子打架,一边烫肉一边挟菜,听黎可讲售楼处的事情。
“徐清风啊?怎么遇见他了?”
蛮蛮眼疾手快地捞起一块毛肚,说话烫嘴:“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早调到新城区了呗,那楼盘正好就他们派出所辖区,跟Coco不就遇上了么。”
“哦哦,我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淑女挥挥手,给黎可挟烫好的肉,“算了算了,不提了。Coco你吃这个肉,这个嫩。”
“不上班最好,现在没有一个班是好上的,你看我在医院累死累活的,连结婚生孩子都没空,每天脚不沾地围着几十张床位转,上夜班都快猝死,还要挨护士长骂,每个月到手工资只有四千多块。”蛮蛮给黎可出主意:“我看你不如自己当老板,跟淑女一样,盘个小店,搞个加盟,美甲店也行,还能多赚点。”
淑女点头:“我那店面附近有个店铺正在转让,那地段真不错,正在路口,门面不大,正好开个小店,你要有想法,我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黎可笑道:“你们瞧着我像能自己当老板的人?就房租水电还不够我操心的,每个月的账我能算明白?把店盘下来我能干点什么?再说了,我哪来的钱开店,还不如找个不操心的工作,天塌下来都有老板撑着。”
“你就是不爱管事,做什么都不当回事。”蛮蛮损她,“就说美容店那事,那猪头想占你便宜,你还不讹他一笔?人家都往你身上泼脏水,至少要赔点名誉损失费,大不了闹呗,我们帮你们闹,谁怕谁啊,咱‘江湖四美’也不是吃素的。”
“我懒得跟这种人理论,多跟他们说句话都算我晦气。”黎可翻白眼,又笑起来,“你现在都救死扶伤了,怎么还提以前混日子的事情。”
江湖四美。
说起来也好笑。
那还是十几年前,她们这伙人都还在念初中,多少有些中二的毛病,成天不想着好好念书,四个人凑在一起看对了眼,取了个团名叫江湖四美——仗剑天涯,扬名四海。
淑女以前是个短头发的假小子,现在长发及腰看不出半点旧影,跟老同学结婚开店过日子,生了一儿一女,是“江湖四美”中把日子过得最顺顺当当的人。
蛮蛮以前酷爱纹身,想当个花臂美人,现在皈依南丁格尔当起了白衣天使,找了个男朋友在外地上班当程序员,每年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男朋友出去旅游。
江湖四美还有一人,叫婷婷——婷婷后来也结婚嫁人了,家里因为拆迁发迹,住着豪宅开着豪车,又因为发现自己老公对黎可有意思,跟黎可吵架闹掰,早就不跟她们仨玩了。
这顿火锅吃完就散,谁也没有空,蛮蛮赶着去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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