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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矿区中学的预备铃已经响过三轮,南雁才抱着数学练习册,从教师办公楼里退出来。
窗玻璃蒙着一层薄灰,把傍晚的天色滤得更暗,她低头拍了拍练习册上的粉笔灰,手触到帆布书包里硬邦邦的铁皮铅笔盒,那是她去年考第一的奖励,边角已经磕出了锈迹。
走廊里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照得墙上“备战高考”的标语忽深忽浅。
南雁把练习册塞进书包里,身后传来李老师的声音:“这道解析几何的辅助线,记得从焦点往准线作垂线,下次别再绕远路了。”
南雁脚步顿了顿,回头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没散尽的怯懦。
前世她就是这样,总是在细碎的叮嘱里找不到存在感,直到后来被卷进那些是是非非,才明白当年的怯懦里藏着多少不自知的侥幸。
走出教学楼,冷风裹着砂砾扑面而来,南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校门口的老槐树早就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白骨似的手,抓着灰蒙蒙的天。
树下站着个人,浅灰色小西装被风吹得贴身上,里面那件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突兀的锁骨。
是谢承景。
他穿得那么单薄,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冷。
他没动,只是望着矿区家属区的方向,目光落在那几栋白色的筒子楼上——那是矿上分配给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的房子,跟矿工们住的红砖房隔着一条河,像是两个世界。
南雁的脚步顿了顿,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矿区也是个小小的社会,住在哪片区域,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身份——矿工住红砖房,干部住筒子楼,而谢承景,这个顶着“洋人”长相的孩子,恐怕在筒子楼里也融不进去,毕竟那些工程师天南海北的都有,看他的眼神,未必比矿工们友善。
“还不回家?”她走过去,声音比平时稍大了些,怕被风声盖过。
谢承景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是她,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只是眼神还有点紧张:“……就回。”
他说着,目光又下意识地往筒子楼的方向瞟了一眼,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犹豫。
南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一起走吧?”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懊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爱多管闲事,帮了不该帮的人,最后落得没人待见的下场,怎么这一世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谢承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黑眸子里映着远处矿区的灯光,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矿区坑洼的土路上,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
路两旁是低矮的红砖房,有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映着墙上“安全生产”的标语。
南雁走得很慢,因为左腿的毛病,平时除了跟刘小萍一起,其他时间,她总爱走在人后面。
可今天,谢承景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人的脚步声在风里撞在一起,竟有种奇怪的默契。
两人一路无话,风刮得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渣子,打在裤腿上沙沙响。
“你成绩真好。”谢承景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他没看南雁,目光落在路边那些标语上,“李老师上课总夸你。’
“也没什么,就是做题多了点。”
谢承景没再说话,但南雁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左腿上。
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书包里的铅笔盒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前世,就是因为这条腿,让她失去了许多机会,被不少人嘲笑,连带着家里人都骂她是累赘,扫把星。
快到分岔路口时,谢承景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南雁面前——是一小盒包装很精美的进口巧克力。
盒子上用蓝色丝带绑的蝴蝶结,已经变得有点皱皱巴巴的了,他很认真地看着南雁,黑眸子里没有了平时的躲闪,满是真诚:“谢谢你,南雁同学。”
他耳朵有点红,补充道,“这个给你,是我从国外带来的巧克力,很甜的,一点也不苦。”
南雁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却因为认真而显得格外温和,里面能看到一种如释重负的暖意,像终于卸下了什么包袱。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指了指左边那条更窄的路,那里的路灯早就坏了,黑黢黢的像条蛇:“我往这边走。”
她接过那盒巧克力,盒子在手心里硌得慌,“再见。”
“再见。”谢承景说,声音比平时稍大了些,带着点没藏住的欢喜。
南雁转身,左腿微微跛着,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
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像一点温暖的星光,照亮了这条寒冷的小路。
谢承景站在原地,看着南雁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才转过身,往筒子楼的方向走。
冷风依旧刮着,可他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冷了。
他把手揣进空落落的衣服口袋里,想起刚才南雁接过巧克力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有点凉,却让他想起了还在莫斯科时,妈妈牵着他的手过马路的温度。
*
谢承景刚推开门,正赶上一阵西北风扑过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冻得发僵的指尖刚触到门框,一股暖融融的气息就裹着饭菜香涌出来,像一双温热的手,瞬间揉散了他身上的寒气。
“小景回来啦?”厨房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外婆围着那条淡蓝色碎花围裙,正端着个搪瓷盘往客厅走,盘里码着刚蒸好的馒头,热气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凝了层薄霜,“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新同桌好不好相处?有没有同学跟你一起吃饭啊?”
老人家连珠炮似的问话里裹着藏不住的牵挂。
客厅里,外公戴着老花镜,坐在小凳子上择韭菜,闻言也抬起头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咱们小景这么俊俏,肯定讨同学喜欢。”
谢承景放下书包,刚要开口,脑子里却突然晃过南雁的模样。
她接过巧克力时指尖的轻颤,那双像结了薄冰的湖水似的眼睛,还有她转身离开时,左腿微微跛着,在雪地上踩出的浅痕。
嘴角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悄悄往上扬了扬,又被他飞快地压下去,只含糊地应了句:“挺好的,数学课代表帮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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