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齐出了小区,径直走向路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汽车驶动,他靠在座椅看着窗外的夜色,眸色深沉晦暗。
片刻后,他闭上了眼睛。
*
这天夜里,梁齐难得陷入了梦境。
梦里,球场上,他的脚步交错移动,在底线来回穿梭;
“咚”……“砰”……
一声声低沉又清脆的击球声仿佛就在耳边。
他站在底线观察着对手的站位,不慌不忙,大脑却在以最快速度确认着当下的最佳落点,随后向上抛球;
蓝天为底,日光耀眼,他眼神锁定球路,找准时机起跳,大力挥拍——
一记精准漂亮又极具攻击性的追身ace球!
四周屏息的观众瞬间沸腾欢呼……
光影交替,声音卡顿收缩,鲜活的场景逐渐变得虚幻。
冰冷的金属仪器贴着他的肩膀,低低嗡鸣、滴滴作响。
药液注入伤处时,冰凉;压迫的疼痛却灼热。
数不清的冰敷、被动拉伸牵引、反复对抗,漫长而沉默地拉锯。
再后来,只剩下左肩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无尽的轮回……
他猛地睁开眼,胸前大幅起伏。
他沉沉喘息着,黑暗中,有几秒没分清肩上的疼痛究竟来自梦境还是现实。
意识渐渐清晰,他闭了闭眼,掀开被子下了床。
冰袋盖在肩上,刺骨的冰冷和疼痛顿时混在一起。他闭上眼睛皱起了眉。
*
第二天早上,梁齐左肩的情况并未好转。彭泽接他去了医院。
刚退役那段时间,他需要往返中瑞治疗养伤。在国内的检查和康复,便是在京城这家私立医院进行。
彭泽已经提前联系了袁境阳医生,梁齐下车后直接上了五楼。
梁齐到时,袁境阳刚换好白大褂。
这位运动医学专家在体育圈颇有名气,负责过多名顶尖运动员的康复项目,经验和声誉都没得说。
“梁先生。”
袁境阳和梁齐握手后,目光随即落在他的左肩。
梁齐点了下头。
袁境阳神情立刻严肃起来。梁齐恢复后,除了每年的例行检查,从未在计划外来过医院。
他准备着检查设备,问:“什么时候复发的?昨天?”
“昨晚。”
简单问诊后,袁境阳开始对梁齐的左肩进行一系列基础的活动性测试。
手才一抬起,梁齐便明显吃痛。他咬着下颌,皱眉忍着。
然而即使他再能忍,肩部活动已明显受限,动作卡在中途,无法进行下去。
袁境阳的脸色更沉了。
影像结果出来后,他盯着屏幕上的图像,眉头紧蹙:“肩袖肌群的部分区域不太妙……关节囊也有积液。”
梁齐看着屏幕,面无表情。
“您做了什么急性的超负荷动作吗?”袁境阳问,“或是持续抬了重物?”
梁齐沉默几秒,不置可否,只问:“要怎么治疗?周期大概多久?”
袁境阳见状也不追问,摘了眼镜,说:“先做一周左右的药物注射治疗,主要是抗炎和镇痛。之后配合系统的物理复健,把积液消下去,再慢慢恢复机能。”
他顿了顿,“乐观估计,完全恢复至少也要一个月。”
梁齐点了下头,几乎没有犹豫:“行,就这么办吧。”
回去的车里,彭泽发动汽车前回过头,目光担忧:“梁先生,今晚的事儿……”
梁齐从窗外收回视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上次回去吃饭,您就因为——”彭泽及时收声,转言道,“这次景老单独叫您,再推……怕他老人家会不太高兴了。”
梁齐没接话,眼睛盯着前方,显然在权衡。
彭泽斟酌着,又补了句:“而且,尧总最近又一直在积极争取康蒂的合作案……”他点到为止,没把话说完。
车内安静几秒,梁齐开口:“晚上过去一趟。”
*
景承明常住在京城东北的近郊,说是人老了,想图个清静。
梁齐到的时候,景承明正坐在偏厅的独位。老爷子年逾八十,头发却还没全白,精神也算矍铄。
景儒捧着茶坐在对面,同父亲说话。
她虽不常居京城,但昨晚才结束慈善晚宴,选择多留一天陪陪老爷子,也属寻常。
倒是景尧也在,这让梁齐略感意外。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露,打过招呼后,在景儒旁边坐下。
尽管他已经尽力控制,左臂稍显僵硬的动作还是引起了景儒的注意。
她望了一眼,关切道:“……你肩膀怎么了?”
景承明听到,眼神光一下扫过来,问:“手怎么了?”
梁齐分别对上二人的目光:“没什么,不碍事儿。”
景儒显然不认为事情是他说的这么简单,“是旧伤复发了吗?让袁医生看过没有?”
“已经处理过了,没事。”梁齐说,随即瞥了眼另一边的景承明。老爷子正盯着他,眼神冷气。
梁齐收了视线,没多解释。
景儒还是担心:“可……你的肩伤这几年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复发了?”
“不小心而已。”梁齐依然不细说,扬起唇角宽慰她,“不严重,休息几天就行。”
景儒蹙着眉,略略思量后对儿子说:“我本来是明天飞南美去和你爸汇合,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调整行程留下来陪你。”
梁齐闻言轻摇了头:“不用,你按原计划走就行。”
景儒了解儿子的个性,知道坚持无用,无奈叮嘱道:“那你要答应我,认真治疗!”说着食指轻点了点他胸口,“知道吗?”
梁齐淡笑着点头:“我知道。放心。”
一旁的景承明却开口了,语气不悦:“年轻人做事要有分寸,‘不小心’算什么理由?”
他沉声道:“保持健康,是一个手握产业的人最基本的能力。”
梁齐也不顶嘴,微微颔首:“是,外公。”
一直低头看iPad的景尧这时抬起眼,眼神讥诮地扫了梁齐一道。
梁齐目光不动,权当没注意到。
景承明又说:“当初要不是伤了,你在体育界必然是能闯出一番天地的。那也是家族的荣耀。”
他顿了两秒,不轻不重地下了个结论:“可惜了。”
梁齐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似是认同景承明的话,眼底却如水般平静无温。
景承明视线转向景尧,说:“这两天儿,我从董事会的几个老人那儿听说了你对康蒂合作案的想法。”
景尧听言忙把iPad放在一边:“爷爷,我确实和几位前辈聊过,就当是请教,想听听不同角度的意见。”
景承明神色如常,像是一点没看出来景尧在私下拉拢董事,语调里也听不出情绪:“他们倒是都说,你的方案还不错。”
景尧笑一下,原本心里还没底,此刻听景承明是这样的口风就放心了些。
他今天回来也正是为了此事,便顺势道:“爷爷,我的想法是,合作如果展开,就只聚焦最顶端那1%的客户。
康蒂原本也是做高端内容的,这样顺下来走,能省不少不必要的磨合成本。一旦前期取得客户的信任,忠诚度上来,后期的利润率和溢价空间都非常可观。”
景尧的这套方案目标精准、组织完善,又找了董事会的几位元老给他背书。果然如传闻所言,他是有备而来。
梁齐表情淡淡地听着,抬眸时,正碰上景承明看过来的眼神。
景承明说:“康蒂的人马上就来了,既然你有伤在身,独挑这块儿恐怕压力太大。”
他看回景尧,“你的方案各方面都说得过去,有竞争力,就和梁齐一起进谈判吧。至于最后怎么谈成,就看你们谁更能说服得了人。”
“明白了,爷爷。”景尧难掩目中喜色,忙点头应下。
景承明抬起茶杯,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各落了一瞬,不知是和谁说:“好好干吧。”
话题虽事关云景,梁齐却始终未表态。
他接手云景已有大半年,景尧一直不死心,虎视眈眈想夺回主导权。
天奇和康蒂的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唯一的变数,是采取何种合作形式。而景承明要给景尧这个机会,他也拦不住。
在这个家里,机会是你的,也随时可能是别人的。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吃过晚餐,梁齐率先告辞。
临上车,景尧从身后叫住他:“表哥——”
梁齐站定,转身;景尧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梁齐只比他大了十天,他嘴上叫着表哥,心里自然是不认的。不过是拿到康蒂合作案的机会心气正盛,再就是想用“表哥”这两个字讽刺梁齐非“景”家人的身份,以此来刺激他。
梁齐看着他,没说话。
景尧扫一眼他的左肩,说:“都受伤了,今天还跑这一趟,是因为在乎爷爷?还是怕你再不露面,康蒂的合作案就真要拱手让人了?”
“上回爷爷叫我们回来吃饭,我记得你好像……”他顿了顿,语气暧昧,“去陪女人了,所以没来,是吧?”
梁齐瞧他几秒,淡淡一笑,不接他的茬:“小伤,不耽误什么。”
他这避重就轻的态度让景尧不禁冷笑了半下,他道:“你承认吧,你今天来,是因为你很重视和康蒂的合作。”
梁齐抬了下眉,无谓地看向他,并未否认。
景尧道:“康蒂这块肥肉真要让我吃到了,你在云景的话语权……可就危险了。”
梁齐点点头,道:“这话也没错。”
“梁总,”景尧面色冷了一分,“云景不会一直是你的。”
两人对视着,梁齐神色依然平静,眼中却忽而闪过一道锋芒,转瞬即逝。
他弯了下唇,但那笑意浅得几不可见:“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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