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戌时，苏崇与苏世章方归苏府。崔云华闻讯，忙吩咐下人将备好的饭菜重新热过。
姜宁正与外祖母裴润君叙话，闻声欲起身相迎。
裴润君轻轻按住她手腕，慈和道：“在自家府邸，不必拘这些虚礼。若真要论起尊卑，漪漪是君，我等皆为臣属。”
“外祖母教诲的是。”姜宁依言安坐。
抬眼望去，便见三人正穿过庭院行来。除却外祖父与舅舅，另一人正是清晨答应了前来接她的沈之衡。
姜宁唇角漾开浅淡笑意，静静凝望那人。沈之衡亦回望她，目光温润，含笑相视。
一旁的裴润君虽未见过沈之衡，但瞧他望向姜宁的神情，心下已了然七八分。
沈之衡随苏崇父子步入暖阁，随即向裴润君郑重躬身揖礼，声线沉稳：“晚辈沈之衡，见过裴老夫人。”
裴润君目光欣慰，细细端详道：“这位便是沈御史罢。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英英玉立，气度不凡。”
“老夫人过誉。晚辈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沈御史言重了。”裴润君目光掠过姜宁，复又落回他身上，“可是漪漪邀你前来？”
沈之衡直身，温声应道：“回老夫人，确是殿下传唤晚辈前来。”他转眸看向姜宁，眼底含笑，“今夜特来接殿下回府。叨扰了。”
裴润君微微颔首，轻拍姜宁手背，慈祥道：“既如此，漪漪便早些回府歇息罢。”
姜宁起身，向裴润君福了一礼：“那漪漪改日再来看望外祖母。”
一旁刚落座的苏世章倏然开口道：“母亲，沈御史尚未用膳，怎好就此让人离去。”
苏崇亦捋须附和：“世章所言极是。”
“瞧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裴润君看向沈之衡，“沈御史若不嫌弃，便在寒舍用过晚膳再回？已命人去热了。”
沈之衡转眸看向姜宁，似在征询她的意思。
姜宁行至他身侧，极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对裴润君道：“外祖母，我在府中为怀野备了药膳，还是直接带他回府用膳罢。”
听闻此言，裴润君不再强留。她亦是过来人，深知该为二人留些独处时光。遂颔首道：“既如此，外祖母便不留你们了。”
姜宁又看向苏崇与苏世章：“漪漪尚有一事欲劳烦外祖父与舅舅。但今日时辰已晚，过几日再回苏府细谈。”
“好，过几日漪漪再来便是。”苏崇应道。
“晚辈告退。”沈之衡躬身揖礼，随即执起姜宁的手，一同步出暖阁。
望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裴润君不禁感慨，语带哀伤：“瞧见他们，仿佛见着当年的裴落与长英，又似回到灵均大婚后归宁之时……”
“润君，宽心些，漪漪会无恙的。”
“是，是啊。”裴润君连连颔首。
“对了母亲，长英如何了？还是将自己锁在房中不进饮食么？”苏世章未见苏长英，忽而问道。
裴润君轻叹：“长英他……去庆阳了。”
“什么？！”苏世章面色骤变，霍然起身。
“世章莫急，听我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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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姜宁搭着沈之衡，缓缓登上马车。
待他坐定，姜宁忽而问道：“可要先回你府上取些换洗的衣物？”
沈之衡眉头微蹙，面露不解。
姜宁轻笑道：“这些时日，沈大人便同我住在公主府罢。”
“殿下……这终究于礼不合。”
昨夜留宿她房中已是僭越。虽应了她今夜会去，但他思来想去，若长此以往，终非妥当。
纵她言不在虚名，他却不能不在意。
“殿下……”
未待沈之衡道出斟酌好的言辞，姜宁的指尖已轻抵他唇间，止住了他的话语。
这一瞬，他忽觉心湖骤起涟漪，渐成汹涌之势。他凝望她的眼眸，喉结微动。
姜宁察觉他气息渐沉，缓缓收回指尖，身子却微微前倾，温热气息拂过他唇角，目光始终落着在他脸上。
沈之衡指节收紧，声音低沉：“殿下再这般看着微臣，微臣恐会……”
“会如何？”姜宁挑眉，尾音拖长。
话音未落，他已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
“微臣恐会……唐突殿下。”他声线微颤，气息不稳。
不待他再言，姜宁已轻轻吻上他的唇，“是这样么？”
这短暂的接触令沈之衡浑身酥麻，一股浓烈的蜜意将他包裹，似是他二十四年生命中唯一的渴求。而此刻，他想要得到更多。
未待他行动，姜宁已退开几寸，慵懒问道：“所以……沈大人可愿与本宫同住？”
沈之衡目光灼热，声音从沉重的呼吸间迸出：“殿下，不够。”
姜宁抬手，指尖轻抬他的下颌，恰似浮月桥畔那夜。
那时，她的目光满是戏谑，问他可愿做她的驸马。
今夜，她的眼中却尽是蛊惑，轻声道：“怀野，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听闻此言，沈之衡再难压抑。他骤然翻身，将她轻覆在身下，手掌护在她脑后，又似不让她逃离。
他眼底炽热如烈焰，语气却淡如林间微风——
“臣之所愿，唯殿下而已。”
话音方落，他便毫不犹豫地覆上她的唇，在她唇间霸道索取，任情潮奔涌。
感受到姜宁的回应，甚至感受她的舌尖探入他齿间，与他缠绵，与他共沉沦。
这一吻良久，直至他发觉自己愈发难以自控，甚至下意识地扯动她的衣带。
在最后一丝理智湮灭前，他强迫自己清醒，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阖目沉重喘息。
“微臣方才，情难自禁……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怀野何罪之有……”她亦轻喘，轻抚他的背脊，“分明是本宫偏要拉着沈大人，共沉溺于此情此味。”
这段关系伊始，便是她刻意引诱。
沈之衡抬手为她整理微乱的衣襟，姜宁则顺势微微起身。
他望着她眼眸，语气无比郑重：“殿下昔日驸马之邀，可还作数？”
姜宁微怔，未待她回应，便见他自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
无须他言，她已猜到这是父皇生前所留的赐婚旨意。
她心尖轻颤，又闻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纵使殿下昔日之邀不作数，亦无妨。如今，换微臣相邀。殿下可愿与微臣成婚？可愿与微臣执手共渡？”
他望她的目光极其恳切，几近哀求。
自今晨从她榻上醒来，他便想清楚了——他要一个名分，一个能与她光明正大、朝夕相伴、白首不离的名分。
故而离开公主府后，他特回住处取了这道圣旨，随身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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