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阳关没有女人,“香火”是如何传承下来的呢?
一开始,多半是萍水拐骗来的。
那红轿子一顶接一顶,在阳关黑洞洞的破房子前停了许多次,应宁就眼看着新娘子从里面走下来,被关进破房子,再看着房子里抱出婴儿,手背青筋直跳,左手几乎要将剑柄拧碎。
哪怕漠然如云中太守,都一直皱着眉头。
当朝严禁买卖人口,到了后来,萍水不敢再拐下去,阳关的县丞便想了个主意,打着求子的名号,给“传芳君”立了一座像,摆在了码头上,只是脸仍是模糊不清的,与画像一样。
应宁仰视塑像,又看看南门春,冷嘲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尊吗?我怎么觉得,他跟你有点像呢?萍水的人让我来瞻仰他的尊容,可我却至今连个正脸都没看见。”
其实她嘲的不是传芳君,而是身边这一位。
玉京也有云中太守镇守仙界的塑像,但除了一个“不守天规”的应宁以外,没人见过南门春的真容,这些仙魔好像都习惯了装神弄鬼,仿佛不配叫凡人看见,应宁心中却只会嘲讽他们,仿佛自身的容貌有多么见不得人似的。
而且南门春身量也极高,那塑像不止是身材,连模糊的面孔都确实与他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传芳君已经陨落百年,近代无人见过,便形成了‘讳容’法相,信仰不外如是,若他本人还活着,便不会如此,”南门春却完全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解释道,“我与他的容貌不止不像,甚至还差别很大。”
应宁心念一动,问道:“你见过传芳君?”
南门春道:“见过。”
应宁再问:“那你是活了几百年不成?”
南门春答:“岂止百年。”
上一次仙魔之战时,仙界还留有不得记载历史的规矩,许多事情只靠当时的人口口相传,因果多半模糊了,应宁纵使在仙门看过许多书籍,却对过去所知甚少。
“你见他做什么?”应宁猜测道,“难道他也和我一样,逆天而行了?”
南门春竟答道:“正是。”
应宁心情越发沉重,面上却笑道:“所以你如何了呢?也像对我一样,用风束缚住他的四肢,操纵他顺天而为吗?”
幸而南门春摇了摇头,道:“不,当时还没有轮到我来插手,有馨烈侯出手,教他自己想通了。”
这话也够模糊的。
是轮不到,还是不需要?南门春的实力到底有多深呢?
应宁握着剑柄的手反复摩挲,难容也安慰似的在她掌心缓缓缠绕剑柄转圈。
不多时,洪水泛滥,将那尊传芳君的塑像吞入了池底。
虽然塑像是倒了,但那伥鬼的香火已旺了一段时间,灵力也强过初时,她这一次重回池底,顺着塑像,终于寻到了茫茫大泽里的两把神武,并把神武拖到了阳关码头的河底。
但这一次,难容没有回应伥鬼。
她尝试炼化难容的魔气,却被峥嵘的剑气逼退,连靠近都不敢,十分艰难,只能回到云梦泽岸上继续吸食香火,修行进入瓶颈。
“这总该是阵眼了吧?”应宁催促道,“她是传芳君的信徒,但难容不肯认她为主,所以她修炼一直进境不佳,被我诛杀之前还耿耿于怀,你都已经追到她的残像至此了,强行破阵总没问题吧?”
南门春却仍然摇头道:“我破阵是可以,但鬼力通神,恐怕她还知道什么我所不知的,想传达给你,多待片刻无妨。”
应宁不耐烦地吁了口气。
紧接着,居然真继续发生了恍若话本子里的剧情,有人知道了伥鬼修行卡在瓶颈似的,立刻来雪中送炭、瞌睡送枕头了。
一个拿刀的少女来到了阳关。
她站在码头上,拔刀直指伥鬼,道:“就是你冒充传芳君,在这里做什么‘送子观音’吧?我以经调查清楚了,你不过是只残害女婴的伥鬼!传芳君纵是魔修,也是一统魔界的尊者大能、与馨烈侯旗鼓相当的对手,怎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少女着红衣,风华正茂,腰佩仙门世家的梅花信物,横过刀身,明亮的刀光一闪而过,映照出伥鬼的青面獠牙。
她凛然道:“我今日就灭了你,为阳关百姓除害,替传芳君正名!”
仿佛就是那伥鬼生前最想活成的模样。
应宁看得怔住。
南门春却略显不解。
“我的刀!那是我的刀!还给我!”
伥鬼发出一声尖啸,迎着少女的刀尖冲去,在滔天怨念中将少女拖入池底,困于层层幻境,逐渐蚕食殆尽。
而后,伥鬼的灵力骤然提升,可以驭水日行万里,将两把神武圈入自己的领域隐藏起来,随意出入云梦两岸居民的噩梦,开始吸纳更多信徒与香火。
她终于了悟了。
她是食阳关香火而成的鬼身,所以她最需要的祭品,不是还未成型的女婴,而是满腔怒火的无辜少女。
然而伥鬼悟了,南门春没悟,他茫然道:“我不明白。”
应宁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只道:“你修的不是她的道,当然不懂,那把刀可能还是她生前当掉的。”
南门春歪了歪头,道:“只是个巧合,何故如此迁怒?”
只是个巧合?
这厮说得好生轻巧。
伥鬼生前遇害化鬼有错吗?
化鬼后执念不散、误食香火有错吗?
买了刀来为民除魔驱鬼的无辜少女又有错吗?
正因为没有错,才会生怨;明明没错,却被人怪罪,才会有念。
鬼道,生于怨念,集众怨执念之大成,这就是应宁今生为自己选定的,也是唯一一条由她一介凡人也能走得通的道,南门春不理解,她却太能理解了,理解到甚至不能理解“为何会有南门春这样不理解的人”这一事实。
“你……”
南门春左手捻起扇坠。
那是一朵似玉非玉的莹白梨花,锁在一只由红线编织而成的玲珑小球内,顶上穿在扇轴的小孔里,底下缀着一截短短的红流苏。
“你痛了?”
那红线此时在收缩,将梨花越捆越紧,紧到花瓣渗出一层惨烈的鲜血,却不往下滴,而是尽数被红线吸收。
应宁瞥了一眼,心中只凉凉地想了一句:哦,那便是我被他收走的痛觉。
“为什么?”
南门春越发不解。
她被风操控着喉咙发声时没痛,差点因窒息而死的时候没痛,跟着伥鬼生前的尸体投湖,以凡人之身在三九天的冰水里游了一圈,也没感觉痛,反而是在那伥鬼悟道时突然痛了,而且还痛得厉害。
应宁笑道:“痛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吧?”
她可以笑着“感觉”到痛,也许这就是“不痛”吧?南门春思索着,眉头紧锁,点头反问道:“对现在的你来说,应当也是如此吧?”
“还好吧,”应宁却只是笑笑,默默记下了他的又一弊病,道,“我毕竟是凡人,什么时候会痛,什么时候不会痛,我还是知道的。”
没有视力,没有听力,没有痛觉……
应宁已经基本可以断定了,这个“人”没有五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伪造成人类外形的“伪人”。
那种与雕塑相似的熟悉感也可以解释了,因为他应当就是被雕刻出来的“造物”,难怪他敢自称“生来就是天道”,还有“主人”。
南门春猜不出她在想什么,还自顾自沉浸在“痛觉”的话题中,只道:“但你的痛感和我所知的全然不同。”
这时,阳关已经化作一张巨口,谁来吃谁,不吐渣滓,逐渐变得人迹罕至,连驱魔的仙者也不常来了,但不止伥鬼需要少女的生魂增添修为,阳关也需要女人来延续“香火”。
所以她很快又有了新的动作。
她化作一个小女孩,来到与萍水交界的地界,开始主动“揽客”了。
“你看,”南门春左手托起扇坠,道,“你又痛了。”
应宁只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看着那小女孩走到一个白衣的少女面前,举起手中的提篮,问道:“神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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