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主意,但我要动的不只是湘儿一个。”
应宁这句话说完,南门春就知道她的主意了。
她要动的是湘儿的香火,可整个阳关都是湘儿的信徒,要想熄灭香火,就要屠尽整个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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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春犹豫过,但他脑中不断闪过自己穿着嫁衣、应宁横剑身前的画面。
他被拖下轿子、被拖向黑洞洞的屋子……
这岂是承天道之神所能遭遇的境地?哪怕是凡人,也多半都想也不曾想过会降临己身的。
之前应宁曾有一问,“我与这女鬼同修香华道,自然心诚则灵,神识就能互相沟通,你一个无情道的,怎能听见?”,一语道破南门春的天道是无情道,虽为揣测,但所言不假。
她的师尊不秋仙尊就是专修无情道,传授给学生的必然也是此道,所以应宁虽是凡人,却也很懂无情道的道法,此道首讲一个“天地不仁”,万类平等,从不插手三界一切因果,哪怕是生死轮回。
这也是不秋仙尊闻名天下,却被萍水人大肆抨击的原因。
他带学生游历九州,却从无行侠仗义之举。
唯他的学生应宁,带着一个师弟一个师妹,走到哪,就施恩到哪,不曾有半步行差踏错,是被世人称作瀛洲玉雨的活菩萨,连一个阳关的伥鬼湘儿都听说过长公主殿下的英名。身为人间公主,她天生凡体永无仙缘,不受道法规范,反受国法规矩,自然是想做什么善事就做什么善事。
而南门春的道行比之不秋仙尊要高上许多。他是天生的无情道体,又受天道所限,扪心自问,是不该由着应宁去做这件事的。
可他看着应宁的动作,只道:“如此一来,你师门在除夕前还会来阳关吗?”
应宁无所谓道:“我怎么知道。”
她站在道中,双手食指交织,翻花绳般扯出一段长线,难容一边伸向阳关,将整个小镇笼如蛛网,另一边则伸向了萍水。
“等等,”南门春问,“萍水的香案都是假的,为何还要动萍水?”
应宁答:“我大景明文规定,拐卖妇孺者处极刑,案律当斩,如今收买者都当斩了,举轻以明重,拐卖者不是更该当斩?就算不知凡间律法,这点道理你还要问?”
南门春还是在掌心敲了敲扇子,没再多说。律法他自然懂,不懂的乃是天道,是他自己,为何不想拦。
这倒稀奇,不过应宁不在乎。
她一个合掌间,难容就已经割下了两个镇子近百数人的首级,人头滚落如淤泥。
当着天道的面,她几乎瞬间斩杀了两个镇的全部男丁,却面不改色。
南门春都皱了皱眉头,但到底没有阻拦。
霎时间,两镇魔气冲天,阴风卷着阴云滚滚袭来,空中骤然响起雷鸣,却也遮不住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那既有无数罪犯家中的生人,也有伥鬼残骸的冤魂。
有女人,和……仅剩不多的几十个十岁以下的男孩。
“救命!”
“啊——”
“见鬼了……”
阳关码头边,湘儿现身了。
她这第二化身的真身,竟然远远大于之前被应宁驱散的那魂魄,光是血红罗群的裙摆就几乎笼罩住整个阳关镇,双眼滚落血泪,被难容从水里提了出来,十指死死扒着脖子上的红线。
“应有语,”她艰难道,“你屠杀自己的子民,连几岁的少年都不放过,当真不怕遭得上辈子的报应吗!”
南门春歪头道:“上辈子?”
“国有国法,血债血偿,年纪轻轻就敢犯死罪,留他大了可还得了?”应宁却十指交握,织紧难容,毫无退怯之意,坦言道,“我为生民立命,无愧于百姓,何惧之有?”
湘儿沙哑的嗓音笑道:“好,好一个国有国法,区区凡人,竟敢不敬鬼神,真当香华道是你一介生魂就能通途的阳关大道吗?我已经看到你的末路了,届时不必由百鬼噬心,你身旁那位云中太守自会亲自为你殓骨,惨过你上一世的千刀万剐!”
她字字泣血,最后含恨消散。
应宁终于松开交握的手,只见掌心又是一枚玲珑骰子,七面皆白,唯独留有一滴圆点那面,变成了两点。
“上一世?”南门春疑惑道,“为什么她要反复说上一世的事?”
应宁握紧那骰子,半晌不语,敷衍道:“不知道。”
收一魂,留一点,这两点并排。上一次驱魔得了个单个点的,还能勉强解释为装了个鬼魂的乾坤戒,但这次这个分明就是赌桌上的物件,没得逃了。
应宁上辈子从没听说过传芳君有任何不良癖好,而她在师门所学得知,难容本身该是条伸缩自如的鞭子,这东西无疑,就是她那赌徒师弟修魔后的法器,“乾坤一掷”。
按理来说,这一世,难容既没有经过他人手,直接认应宁为主,应宁是个酒色财气全不沾边的人,怎么也会化出这种东西来?
应宁一时想不通,眉宇间隐有黑气。
南门春尤在她耳边废话,道:“人魂入轮回自会被洗去记忆,上一世更不必然为人,她为何要拿你的前世结果相胁?”
应宁实在烦他,道:“问题这么多,你是天道我是天道?”
南门春振振有词:“我虽是天道,但不曾做人,不解做人的道理有何不对?”
“可我却没那个闲工夫教你做人。”
应宁翻手将那骰子一掷,两枚黑点里掉出三件东西来,是那女鬼的化形之宝。
一身破嫁衣,一把宝刀,以及一段儿带雪的梅花枝。
那刀上刻着个“湘”字,应该就是湘儿生前当掉那把,出鞘后平平无奇,但应宁还是将刀收回了骰子里,只剩一个刀鞘,走近码头,将那嫁衣埋在河岸边,刀鞘则立于坟上,给湘儿做了个简单的衣冠冢。
南门春见她烦了,也就不问了,只在一旁看着,只心道,做人难道都讲究先杀人再上坟吗?
至于那截梅花……
它属于当年那买了刀、找上门、却丢了小命的仙门女修。
应宁捏在手中左右翻看,那雪也不掉,梅也不凋,笑道:“这回有你懂的了。”
“这是瀛洲仙门叶氏冬社的信物,独天下春,”南门春看着那梅花,心下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道,“你师门就全部出自叶氏一门,待他们来了,顺手还回去就是。”
叶氏多修君子道,才人辈出,是当世第一也是唯一独大的仙门,家徽分为梅、兰、竹、菊四君子,各属冬、春、夏、秋四社。
第一仙门上出过馨烈侯这样的仙界至尊,以兰香闻名天下,纵王者已矣,信物“王者香”犹传,能与传芳君的牡丹一抗,现又有应宁的师父不秋仙尊坐镇门主,虽是从君子道转投了无情道,却也以不秋不折的竹子做尊名,信物为“死不改节”,应宁现在身上就带着这么一枚竹枝。
而且不止师尊,应宁的师弟师妹,也都出自叶氏。
师弟虽不姓叶,却是千年难能一遇的天才剑客,由秋社举荐入师门,信物“百花杀”乃是一朵杭菊;师妹也是奇才,是冬社千年一选的天定神女,一剪寒梅“独天下春”,在冬占春,就是最为霸道的冬社信物。
上一世,师门驱鬼未能驱净,不顾应宁劝阻,留下了湘儿这尊本相,招致报复被血洗皇室不说,后来还引发了更严重的问题。
两把神武的灵气经过千百年尘封,已缠得不分你我,被强行分开给了师弟师妹后,师妹倒还好,不怎么使用难容,可师弟一个剑修却不得不用峥嵘,又不能驯服满是魔气的峥嵘,便想来云梦大泽一洗剑上魔气。
谁知在人间洗了几日剑后,他被一个修合欢道的女修给看入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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