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逊一肃，忆起那日吴殊对李希的出言不逊，杀意也在心头翻涌。
“自然不是！他必死！”随即又解释道，“只是要他如何死，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李希便明白了，想必是那吴济还在为长男求情。她倾了倾身子问：
“若是暂留吴殊一命，他能给多少？”
“族中虏仆全数充军，田地、产业尽献于国。”
李希并不满意：
“这不过够赎他自己的代价。”
温逊却解释道：
“世族之中，摆在明面上的产业常不过是冰山一角。借名的、层层遮盖的不在少数。若举例而言，吴氏名下在京中的虏仆只有千余人，但若加上那些隐名的，怕是可达近万……”
李希一惊：
“他不过一个京兆尹！”虽是京官，是三辅之首，但于遍地王公贵族的京师而言，实属边缘。
“他是雍州吴氏之主。吴氏世代于长安经营，此中基业只怕非寻常可揣度。”
李希捏了捏眉心：
“若是如此，便是此刻放过了吴殊，又如何能保证吴济所交出的便是全部呢？”
温逊摇头：
“怕是不能。可但凡他想要做的像是全部，换朝廷满意，也必要付出远大于明面上的财富。”
李希会意：
“那便依你的意思吧。”旋即又道，“我如今方知，世族的事我还是知道得太少了，远不及你。你得空便来教教我。”
温逊一听，便心如擂鼓地躁动起来，浅浅的梨涡里盛了一丝甜蜜。
李希本不曾觉得这话有何特别，见他天资国色般的脸上染了些昳丽的红，顿时心头一跳，竟也生出一分羞来。
只有余诃子在一旁冷哼道：
“君侯来得还不够勤吗？我现在夜里作梦都是这张脸……”
“那想必是美梦了。”李希想也没想地接道。
闻言，另外两人齐齐一怔，都看向她，一个满是疑惑，一个满是复杂，夹杂着半数喷涌的情意，半数压抑的不解。
李希猛地醒觉自己说了什么，脑中过了几瞬也没想出找补的话来，竟嗫嚅着僵硬地转移话题道：
“今日卫尉寺情形如何？人数多少了？”
温逊却缓了半晌，方顺着她的话答下去：
“……如今已超万人，若是吴济那边顺利，想来下月就能凑齐两万余人发往凉州。”
李希认可地点点头。
“只是其中还有近半数是女子。”
李希与余诃子齐齐扬眉：
“那又如何？”
温逊疑惑道：
“也充军吗？”
“有何不可？”余诃子道。
想起余诃子的双生姊妹就在凉州军中任将军，他了然道：
“那便都送去伏寇将军部。”也便是余白青底下。
“甚好。”李希肯定道，转而补道，“世族那边不能就此罢了。”
李希下旨将叛虏们充军之后，世族自然颇多怨言，但也同他们说清了道理。
这些叛虏他们的确本就无法带回去继续用了。可若要杀了以儆效尤，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官家是断断不准的。
这样一来，除了抱怨两句，似乎也无别的办法。毕竟官家与那温逊也并未下手动他们族中其余现存的虏仆。
虽然她们的确已经如今盯上了余下的人。
“仆婢买卖之事，必须禁止。”罢了她又叹道，“但以何名目，我尚未想好。”
温逊闻言双眸亮了亮，一瞬不瞬地望了她一阵，直望得她躲避还未觉。
李希不大自在地喝了口茶。
另一头，余诃子却道：
“若是要禁止收买只怕很难，那相当于是限制世族自古以来的特权，定要遭遇极大反扑。可我道也未必要如此方能达到目的。”
她说着，余下两人也似有所悟。
“不如便先只禁人丁贩卖，而不提收买？”她说罢就见李希已转头用看天才的目光瞅着她，竟也生出丝不好意思来。
另一边，温逊也浅笑道：
“侍中此法可行！世族门阀私业虽广，但历来少有直接经手人丁贩卖的事。”
余诃子点着头附和：
“亲身下场做人贩子，他们多数是慊跌份的。既然如此，下此政令，不算直接动了他们利益，自然也无须给他们交代。”
李希抚掌而笑。
“倘若他们仍要名目，”余诃子续道，“也简单。就说前线缺人，若有人力必是应当先紧着前线兵力，岂能容他们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大魏安危。”
“妙极！妙极！”李希赞道。
次日圣旨一出，满朝哗然。
但官家心意已决，明党鼎力支持，个中道理亦很是站得住脚，满朝世族似也只得认了。
此时宗正刘瞻仍不死心，站了出来：
“陛下，此事若入罪，腰斩是否严苛了些？”
那头三辅之一的右扶风冯威嗤道：
“怎么，刘公还同情起那些卖贼来了？”
刘瞻如今官位虽当得有名无实，可怎说也是时代门阀世家，还是当朝长公主的公爹。被冯威这样一说，立时倍感耻辱，脑子一抽竟当即补道：
“腰斩太费功夫，臣的意思是，不如枭首，行刑起来更简单。”
语罢便见世族同僚们颇为无语地望着他。
李希也有些无语。想到这憨子还是郑言的夫婿，更觉无语至极。当下还未回答，便见郎中令王涣先是瞪了刘荟一眼，再转头朝殿上拱手道：
“陛下英明，人丁贩卖有碍征军，自然应当取缔。只是不知此事交予何人为妙？”
李希一听，来了些兴致。
这王涣正值天命之年，是当朝太尉幼子，也是此前与林其安打架的王仕之父。平日朝会上他多是不争不抢，因而官位虽高，存在感却不高。
今日看来倒是颇有些头脑，一开口便是蛇打七寸。
捕杀人贩子这等事，关键其实并不在于律法上写不写，而在于落到实处时谁来办，如何来办，手松还是手紧。
李希侧手支着脑袋，似笑非笑道：
“依王卿所见，应当由何人主事啊？”
王涣当即一拜：
“臣请命为陛下分忧。”
闻言，底下的明党四下对视着。
眼下这一桩本就是针对世族，要是叫这世族头子王涣领了职去，这一步便全全废了。
众人的目光最终又集中在上方的温逊身上，却见他一派尽在掌握的悠然。果然就听女帝笑了笑，直接道：
“我朝由廷尉掌刑狱，王卿请命只怕不妥。”
王涣却道：
“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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