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初夏。
雷雨像突袭的骑兵一般出其不意,今年的雨水好似格外充沛。
天边一圈亮起,白光照亮天际,刹那又暗下。稍后一声巨响,极具气势地仿佛就在耳边炸开。
烛火忽闪,烛光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沈和暖睁开眼,看似平静地躺在床上实则心脏都因为这雷停跳了一拍,身体微僵一动不敢动。缓了一会转头看向身旁还空出一大块的位置,意识到夫君今天也没有回来。
如果夫君在,她就可以躲进他的怀里藏住自己,雷声还未至谢琢就会捂住她的耳朵,让她不再担惊受怕。
“夫君......”
“轰隆——!”
又一道雷,伴随雷声的还有无数雨滴噼里啪啦瞬间一齐坠下,落在屋顶、庭院、树梢、小道......
沈和暖吓得一抖,眼里弥漫些许水汽。起身,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屈膝躬身缩成一团靠着角落。
雷声与雨水合奏。
积累许久的思念担忧与不安在此刻突破某个临界点,与屋外的雨一样肆意漫延渗透。她已有近月余未曾和谢琢好好说过话,哪怕见面也只是匆匆一面,过去成婚三年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形。
谢琢最近公事好像特别繁忙披星戴月,前些日子偶尔回来也是深夜,待沈和暖醒来时谢琢早已离开。
她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内心隐隐不安,近日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她是如此依赖她的夫君,她的丈夫。只能不停告诉自己,相信谢琢,相信他能挡住外界的任何风雨,平定一切风浪后回家与她相见。
“娘子莫怕。”咚雾出声安慰不过并未第一刻上前去,而是又点了两盏灯。
点完了灯才上前挂上床帏,担心地看向娘子。眼尾微红,肤似初雪,也不知是眼尾那抹红显得肌肤胜雪,还是莹白的肤使得这抹红脆弱勾人。杏眸的湿润水汽透露出无害的不安怯弱,小小的脸蛋半藏在被子中娇俏怜爱。
咚雾再次对久未归家的郎主感到不满。
“......”过了一会,沈和暖微僵的身体放松,靠近咚雾,内心的害怕消散不少。
“咚雾,你上来陪我睡好不好?”声音软糯带着浑然天成的撒娇。
咚雾为难,小时候她倒是常陪娘子睡,但现在和以前到底不同。郎主虽然温和,但是她们都知道郎主对除了娘子以外的人都有极强的疏离感,平日她们贴身伺候都不许,更何况是上郎主和娘子的床陪娘子睡。
“娘子......”咚雾看着娘子眼巴巴的眼神就差一秒就要答应,硬生生掐了自己一番才艰难拒绝:“娘子勿怕,奴婢就在旁边守着。”
沈和暖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有点不高兴,不过还是不再强求。幸好雷声渐息,偶尔远方隐隐绰绰传来几声闷雷,只是大雨不曾停歇。
今夜的天被捅成筛子,雨格外大也格外持久,沈和暖能听到落在屋顶的雨珠很快汇聚成潺潺的小小溪流,从四方流下,最后在地面汇集。
天色渐明,大雨方歇。
“娘子,要不今天的请安告假吧?”咚雾看着娘子略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色心疼的不行。
咚晴也在旁边帮腔:“就是就是,雨才停,湿滑难走,风一吹怪凉的。如果郎主在必然是舍不得娘子受这罪的。”
在咚雾和咚晴看来这请安和受罚也没甚区别,谢家是大户,家主风流,且不说在外的红颜知己,光是家中的妾室通房就足有十六之数,庶子庶女可见少不了。家中人口众多,若无事发生按长幼尊卑请完安也得小半个时辰。人多了口舌争端少不了,谁也不知道几时能走。
娘子闺中时请安才不需如此早起,也不用日日请安,更不用处处受训,坐立难安也不过如此。幸亏郎主是个疼人的,总能带娘子提前离开或者找了由头拒了,只是近一个月郎主都不在家中,这安请的连咚雾和咚晴都有些受不住了,更何况身娇的娘子。
“没事,帮我梳妆。”沈和暖昨夜睡得不安生,四肢乏力头有些隐隐作痛。只是婆母重规矩,只是这般便告假该惹婆母生气了,况且她今天有必须去的理由。
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看着两个侍女都不太高兴的神色,沈和暖轻声哄了哄:“请安回来我就睡个回笼觉好好休息。”
主子决定的事,下人哪能拒绝,只好加快手上动作,拿出箱底的白狐披风。
沈和暖赶到时已到了不少人,抬眼望去各色婀娜美人,袅袅亭亭,呼吸之间香粉四溢。
众人看到沈和暖后纷纷向她行了一礼,沈和暖回礼。大启极重视嫡庶出生,谢家本家在琅琊,谢琢是谢家这一支唯一的长嫡子。因而作为谢琢唯一的正妻,沈和暖地位自是不低的。
婆母未到,沈和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等待。美人们一个挨着一个,长长排着不仅看着热闹,事实上也是真热闹,各自和相熟的人抱团,聊衣裳、首饰或者孩子。
而沈和暖和她们都不熟,一个人安静坐在位置上。她嫁到谢府近三年光阴,还是未记得住每一个姨娘。
一则是人确实太多,而且时不时新人换旧人,全凭婆母高氏做主。二则谢家高氏管家,沈和暖和谢琢生活在文竹院,只需要做文竹院的主。婆母不喜这些姨娘妾室,绝对不喜她与她们接触,所以和其他院的接触着实不多。
也正因谢家家主谢旭风流成名,各世家贵族才会对年仅十八就高中探花郎又相貌如此出色的谢琢犹豫观看。
榜下捉婿在大启是常事也是雅谈,各贵族世家早在殿试前就对各位青年才俊了如指掌。谢琢的姻缘也是因着其父谢旭耽搁了,至少明面上如此。
翩翩探花郎,骑马游街时不知拨动多少少女心弦,春闺梦里人不过如此。大家贵女有所顾虑,而不介意的小家碧玉,心高气傲的高氏瞧不上。卫慧也就是沈和暖的娘就在此刻出手了,极其顺利地定下了婚约。谁也没想到卫慧下手居然如此快准狠,一时犹豫便彻底错失。
沈和暖才和谢琢成婚后不少人都暗暗期盼谢琢也是个风流才子,好让她们自我安慰没有看走眼放跑了乘龙快婿。
可哪怕沈和暖三年无所出谢琢也未纳一妾,不少人暗地里帕子都绞烂了不知几张。如若专一忠贞只是让女子羡慕,那三年时间就从七品翰林院编修做到从四品鸿胪寺少卿足以让朝堂上的官员们扼腕叹息,更有甚者回家指责当初犹豫不决的当家主母,可说再多也只得暗恨了。卫慧也因这好眼光在众命妇中狠狠出了一回风头。
婆母高氏最后才到,细碎的交谈声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无影无踪仿若不曾存在,众人下意识姿态都端正许多。每一次见到她的婆母沈和暖都有些发憷,多年未有改善。
高氏并不是不讲理之人,相反是个极讲理的,处处是规矩,不仅如此要求他人,对自己更是到了苛刻的地步。久而久之自然少了几分人情味,高高在上审视着所有人,眼神锐利,使得原本清丽的脸多了几分锋利的刻薄。
一场请安,沈和暖拿出了十二分的心神应对。结束时心中轻吐气,看天色已过了一个时辰,不可不谓身心俱疲。
昨夜的落雨干了大半,微风徐徐,碧空如洗,阳光洒照在花草枝叶上,残留的水珠晶莹剔透,暴雨后的天晴显得更为珍贵。
沈和暖想到今天能回家看娘亲,不自觉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回门一事到底是提出来了,而婆母对此面无表情地应了,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出嫁后就减少了出门次数,就是不想惹婆母不喜。没想她昨夜想的说辞都没用上,沈和暖没多想,成事就行。
一个顺遂的开头总会给人好兆头的错觉。
回到院子就吩咐宋妈妈备礼,想想又说道:“劳烦妈妈再做一份千酥点,娘最爱吃这个,妈妈手艺最好。”
宋妈妈笑着应下,“娘子有心,夫人哪是喜欢千酥点,喜欢的是娘子这一份心。”说罢转身去准备。
咚雾咚晴也都露出笑,她们都是沈家的家生子,相比谢府,自然是从小生活的沈府更让她们熟悉想念。
暴雨过后,日头高照,夏日炎热初显。
沈和暖许久未出府,掀开一个角颇有兴致往外瞧。哪怕上京繁华,高耸的闳宇崇楼还是一瞬就抓住众人的视线,上京最豪华的酒楼香泉楼,宾客盈门客似云来。
搭在车帘上的指节微动,还是没把车帘放下。抬眸看向三楼临窗的包间,窗户紧闭说明今日包间的主人并不在。沈和暖悄悄松口气后又不免有些生气,要不是那人,她也不至于一直不敢出门,幸好今天没碰上。
好运再次降临。
沈府。
卫慧低头尝了一口冰沙荔枝香饮子,冰凉解暑,新到的荔枝正是时令,味甘如蜜,荔枝特有的清香四溢,果肉入口细腻顺滑,后味荔枝自带的一点微微的酸也是正正好。
若水水在就好了,平日她最爱这荔枝饮子。卫慧近来总是想当初要是招个女婿该多好,她的宝贝女儿就可以留在自己身边,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这饮子味道极好,多亏母亲才让儿媳有这口福。”倪氏把饮子放桌上,荔枝不易得,送到上京还需品相完好,其间花费的人力物力一般官宦人家也无福享受,至少她未嫁入沈家之前没尝过这般好滋味。
她清楚自己沾的还真不是沈府的光,而是沈府当家夫人卫慧的光。卫慧娘家英国公府,虽是庶出,但整个英国公府就她一个女儿,又受嫡母喜欢,和嫡出也大差不差的。这荔枝就是卫慧娘家兄弟送来的。
卫慧拿帕子擦擦嘴角,“待会你带些回去,让睿明也尝尝。”睿明是她的小孙子,才是启蒙的年纪。
“那儿媳就收了,待睿明散学后让他亲自来谢母亲。”倪氏面露喜色也不推脱,一家人也不用那些虚礼。
荔枝可是好东西,她不止一次感叹婆母出手大方,而这样大方又明事理的婆母让自己遇上了。虽说自己郎主只是记在主母名下,得到的好处也足够她被其他房眼红了。
“尝个味就好勿贪多,上火倒是不美。”
“儿媳知晓了。”
倪氏还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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