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杨啸宁之死,叫顾家姐弟也惋惜不已,顾君宁虽不表露,但她好像能感受到顾清玄对杨啸宁那份特别的用心,对他的重视不亚于自己的孩子,而她从不嫉恨。
有一回,已经当了文吏的杨啸宁来顾家送消息,与顾清玄说完话之后,顾家姐弟送他出去。
知道他是凉州人,顾君宁就跟他聊到了凉州的千佛窟,杨啸宁见她对古建感兴趣,就向她如数家珍般说起了凉州的瑰丽风景历史名胜,相谈甚欢。
“都说春风不渡玉门关,可玉门关外也有好地方,凉州也是大齐疆土,世人不该厚此薄彼……”聊到后面,顾君宁感叹一声。
杨啸宁爽朗地笑了,举目见月如望故乡:“春风若有幸,常伴沙洲月……顾司监若有机会,也去凉州看看吧,千佛待能匠,神窟空悬久矣……”
她点点头,看着随时振奋,精神勃勃的他,不解地问:“杨公子到底图什么呢?若要图功名,大可考科举,如果想要做成一些‘伟大’的事,好彰显不凡名扬天下,恐怕也太过不易……”
杨啸宁不了解她,以为她只是在刻毒讽刺,而毫不在意,依旧坦荡。
“我只是想吃饱饭。”
他的回答叫顾家姐弟意外,他们无声了,看着他似有憧憬般笑道:“最好还可以让更多人吃饱饭……”
“你们没挨过饿,你们不懂……”他望望虽然简朴而有一番规模的顾府,叹了口气。
顾君桓那时候还想撮合他和顾君宁,与他玩笑道:“那也可以一边顾己,一边顾人嘛,人生何其长,杨公子就不想成家安居,讨一门……不错的妻子?你无亲无故流落长安,这样一直孤零零的也……”
顾君宁不动声色地掐了顾君桓后背一下,而杨啸宁双眼明澈,不含杂质,摇头笑道:“凉州苦寒之地飘零人,不敢想风花雪月之事,但求盛世少饥靁,啸宁夙愿可偿。”
顾君宁和顾君桓哑然一瞬,之后向他鞠一礼:“卿宁受教了。”
杨啸宁回礼,作别,踏出了顾府府门。
顾君宁看着他颀长单薄的背影,忽然又出声唤他回头:“杨公子……”
“如果此行不成呢?”
“另寻他法。”
“如果你会有性命之危呢?”
“不过一死。”
“那你的夙愿怎么办?”
“自有后来人。”
‘双宁’相对,一个阶上,一个阶下,杨啸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顾君宁每一个‘悲观’的问题,自己却毫无悲色,情绪始终昂扬,透露着凉州风沙之境那种独有的孤勇豪迈。
“难道你就真不想功利双收,青史留名,让你凉州才子之名赫扬天下?未来还长,啸宁,谨慎小心,自保为上,为今后锦绣前程留一个可能,好吗?”
一向很勇的顾君宁却显得畏首畏尾了,好心地走近叮嘱他,那一霎的温柔看呆了旁边的顾君桓。
杨啸宁面对着他们,一步步退着前进,疏朗笑言:“啸宁本就是庸碌无聊之人,不是什么风流才子,无俊貌玉容,兼无异能在身……”
“更无缘与长安姑娘传一段良缘佳话,成不了谈资,无论怎样,世人都不会记得我,也不用记得我……”
他再拱手作别礼,顾家姐弟目送他扬袖转身而去,走在长安月下,引领一程清辉。
“长安如戏台,主角非我,我也无意登台,功名大业青史留名,留给吃饱饭的人去操心吧!”
原来真有这样的人,尝遍疾苦却不贪福,自身未得饱而怜他人饥,心无俗欲一心向前。
那晚,顾君宁以为这样的人,就是甘北沙洲初生的一轮明月,必将前途远大光照万里,却没想到那轮凉州月,终是沉在了长安满天乌云中……
了解了杨啸宁,难得有男儿能叫她高看几分,如今那人没了,顿时觉得身边的男儿都太过庸常可憎……
这日,顾君宁在天一神坛上帮忙赶工,虽然朝廷已经休朝,但天一神坛工事不停,承建司也没得歇,这一段时间她是彻底没有休息时间了,不但要监工,还经常亲自上阵与工匠们一起做活。
此时天将晚了,她一边想着杨啸宁和最近有些郁郁寡欢的父亲,一边埋头打磨天一神坛的石阶。
顾家两兄弟这时来了,他们经常来接顾君宁,跟工址上的守卫也认识了,就来去自由很多,这回就直接进了,在热火朝天的工址上找寻自己姐姐的身影。
“兄台,请问你有看见我姐姐顾君宁吗?我找不见她了。”
顾君桓拍拍某人的肩,客气地问。
‘某人’回过头,放下手里的活,瞪了他一眼:“你眼瞎啦?你姐站你面前也看不见?”
顾君桓对这种游戏总是乐此不疲,憋笑起来,顾君风已然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调笑她。
“姐姐,你也不能怪,你这一脸灰一身土的,我们能找到你,就证明我们是亲姐弟了!”
顾君桓讨好说:“姐姐一看你今天就是遭罪了,你们工部的人也真是的,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我姐姐怎么说也是大小姐出身,怎么能天天干这粗活呢?”
一边的某位工部人被他说得不高兴了,抬起满脸黑灰的面孔,睁着一双亮澄澄的眼睛斜了他们一眼。
“入了工部,哪还有什么大小姐?只知道她是我们的司监。”
顾君桓仔细瞧了几眼,才认出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参事张远宁,歉意地对他笑了笑,‘石君子’稳如磐石,无甚反应,继续埋头做事。
顾君宁抽出顾君桓腰间的方巾擦擦脸,“你两别在这碍事了,今晚我怕是回不去了,今晚得赶工完成主坛第一层,你们先回家吧,跟父亲说一声,不用挂念我,我在这好着呢。”
顾君桓一脸不信地看着她:“姐姐,这样不好吧,你还是走吧……”
顾君宁要没耐心了,斩钉截铁道:“就这样,别废话了,我说了不回就不回!今晚我要和工部人一起死守天一神坛,不成功绝不罢休!”
她这话确实是挺提振士气的,张远宁听了都笑了下。
顾君桓依旧不以为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姐姐,你说不走的哈,可别后悔。这是弦歌今日给你送来的信,弦歌说你看了肯定会有空……”
顾君宁接过来打开看,只消一眼就魂不守舍了——羲和今晚约她相见。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顾君桓相信江弦歌的判断,果不其然,顾君宁看完信刚才那股死守天一神坛的劲荡然无存。
“我得马上走了!还要回家换衣服……”
她念着就准备走,顾君风这时候还不忘挖苦她:“姐姐,咋这么快改主意了?你不守天一神坛了?你走了今晚的工事怎么办?少一个人可就少一份力……”
顾君宁驻足回头,看着他俩:“对,君风你说得对,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这样,今晚你们俩就在这代替我给大家帮忙吧!你们两个不比我一个强?”
他俩愣了,顾君宁利利索索地脱完了罩灰的外衣,扔给他们,并对张远宁说:“我有要事,只得先走了,张参事,我这个两个弟弟留下来替我干活,今晚他们就由你差遣了,别见外,就把他们当咱工部人!”
张远宁淡淡地点头道:“好。”
顺手就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把铲子,吩咐说:“两位公子,挖土去吧。”
两兄弟瞪大了眼睛,互看了一眼,傻了,眼看顾君宁拔腿就往工址外跑,浑身上下充满快乐自由的气息。
旁边的程墨然瞧着这一出出的,被顾家姐弟乐得不行。
顾君风真是后悔,他这几日本就经常去和书宇一起做苦工,在工址上吃尽苦头,本想这大晚上的可以松快点,谁想又要继续当泥瓦匠了……
张远宁忍不住,最后叫了她一声:“司监大人!”
顾君宁无奈又停下,回过头,面上洋溢着张远宁从未见过的愉快笑容:“怎么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实在疑惑,声音有些低地问:“你是要去做什么……”
工址上陆陆续续点起的灯火,照亮顾君宁真实可爱的笑颜:“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今晚,拜托你了。”
她说完就跑了,工址上依旧忙碌着,大家都做好了点火夜战的打算,顾家两兄弟虽还是懵的,但也没办法,在工部人的瞩目下‘自然’地加入这场‘战斗’,代姐出征,心里对他们姐姐万般怨念。
有怨念的似乎不止他们俩……
“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人……能有多重要?哼……还笑得那么开心……原来你也会笑……不只是假笑……”
耳朵敏锐的顾君风听到了张远宁的碎碎念叨,以为他是作为下属不爽顾君宁没做好榜样就这样走了,宽解他道:“别这样,我姐姐不容易……难得有人让她这么高兴……我猜啊,我们就快有姐夫了!”
顾君桓想想也高兴起来:“没准真是,不过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啊,能把我心高气傲的姐姐哄成这样,一定很有本事……”
张远宁努努嘴,继续干活,情绪依然不好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指使他俩去干重活,还好有程墨然对他们比较照顾,让他们只做些比较轻松的活。
那厢顾君宁很快赶回了家中,梳洗打扮一番,又在顾清玄的满腹狐疑下,急吼吼地离了家门。
她准时赶到了江月楼,陈君瞳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这次她身边只跟了两位随侍的丫鬟,都是她从王府带到卢家的人。
看起来她身体似乎已经大好了,如今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光彩,盘着简单的发髻,几支羽簪像洁白雪球一般点缀在黑亮的发间。
身穿鹅黄色衣裙,披着金丝绣纹的斗篷,除此之外不饰金银,仍难掩贵气,坐在江月楼大堂显眼的位置,转着修长光洁的颈项,用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在人来人往间找寻着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她。
娇俏可爱,不染凡尘,金贵天然,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呵护宠爱。
她走进江月楼,在熙攘的大堂中一眼就看到了君瞳,那一瞬竟有些脸红心动,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她们在这江月楼共眠的那晚,那深夜里无限靠近自己的带着清香的柔软双唇……
顾君宁定了定神,故意绕了一点路,趁君瞳在四处张望的时候默默走到了她身后,轻轻伸手搭上她的肩,俯下身去在她耳边道:“让郡主久候了……”
君瞳一转眸与顾君宁四目相对,笑颜绽放,仰慕地看着这个久违的人,激动羞涩说不出话:“宁姐姐……”
顾君宁嗅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心满意足,说道:“怎么不进雅间在大堂坐着?”
君瞳垂首:“怕姐姐过来找不到我。”
想起上次两人在江月楼雅间诀别,顾君宁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但此时只剩下不管不顾,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出去逛逛。”
君瞳开心地跟着她走,两个丫鬟也要跟上,顾君宁看了她们一眼:“晚些我会送你们少夫人回去的,你们先回丞相府吧。”
君瞳闻言更加欣喜,直埋头笑着,迫不及待地把还犹豫不决的丫鬟们打发走了。
顾君宁带君瞳从后门出了江月楼,晚间风凉,出了门便要为君瞳戴上毡帽,君瞳乖乖地低下头。
毡帽还没拢上,顾君宁忽拔下了她的一根发簪,让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变成了未出阁的少女模样,然后满意地打量着笑笑。
君瞳疑惑地看着她,她也不解释,把拔下来的簪子插进自己的鬓间,“这根簪子,我跟郡主要了。”
然后继续为她拢上毡帽,君瞳懵懵的,也只顾着笑了。
两人走出后院门,再往前一些就是顾君宁想带她去的荣兴街,这段时间荣兴街晚上都有花灯可看。
君瞳忽驻了足,看向江家后院门旁的一辆马车,道:“那是我们晋王府的马车……”
“那怎么会在这里?”
顾君宁心生疑惑,回望了下灯火通明客流如云的江月楼。
如今自己已经嫁了,王府中人,那样式的马车平日不是晋王出行会用,就是萧王妃会乘,而晋王平素只爱起码骑马,很少用车,莫非是王妃来了?
君瞳想着,跟顾君宁说出自己的猜测,顾君宁也不解这么晚了王府的人来江月楼为何,更奇怪的是把车停在后院门口……
不过此刻也没心思想太多,她逗君瞳道:“没准是你们王府的人帮着丞相府来抓你回去呢……怕你与我学坏了……”
“那我们还不赶紧跑!”
君瞳乐不可支地笑着,抓着顾君宁的手往那灯火熠熠的街口奔去,两人满是活泼欢乐,直跑到人群嚷嚷中才停下。
君瞳有些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可以看出身体还没大好,跑了一刻时停下来的瞬间差点没站稳,乘势倒在顾君宁身上,被她扶住,还一边喘气一边笑。
顾君宁也笑,顺了口气,看出她身体的异样,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竟有些发烫,便又转喜为忧:“羲和,你不舒服吗?”
君瞳站稳,仍是乐着:“无碍的,最近可能是感染了些风寒,一直有些烧,也不见好,这跑了一回出出汗,倒感觉好多了。”
顾君宁皱起眉:“你真是瞎闹,怎么生着病还跑出来?”
她抿起唇,有些委屈地看着顾君宁,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写在那双眼睛里。
顾君宁懂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搀着她继续走:“许久不见,我也很想你。但是丞相门高,我又多事缠身,无可奈何。”
君瞳面上又有了甜美的笑,也只是一瞬:“宁姐姐,若再不见你,我真受不了了,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丞相夫人,也就是我的阿姑,不久前自尽了……”
“如今卢府上下都是压抑,办完丧事,青阳与暮裳也是终日消沉……”
“我在府里待着,也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父王又因我的事跟家翁生了嫌隙,我劝了也无济于事……”
卢家的变故顾君宁自然清楚,甚至她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听君瞳说着,她又想起卢远泽最近崩溃的样子,尤其是侍郎廷对她纠缠不休的那晚。
后来又听说卢远泽还是想弃官离开长安,不过被卢远思带人找回了。
他都这样了,君瞳在他身边自然不会好过,顾君宁想着便愈发痛恨卢远泽。
他终是连君瞳也想辜负……
“诶,感觉自己真是一无是处,像个傻子一样,除了郡主这个身份,对任何来说都可有可无……”君瞳低落地倾诉着。
顾君宁握她手的力度重了几分,“谁说的?没有你,我怎么办?”
她严肃的话语让君瞳呆住,又故作不信掩饰自己的羞涩,撒娇道:“我才不信……没有我,宁姐姐还是宁姐姐,没准比如今潇洒自由多了,不是吗?”
此时还在天一神坛工址上挑灯夜战浑身是土的顾家兄弟,如果知道了真相,如果听说了君瞳这话,肯定会悲鸣……
顾君宁放开她的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勾勾她鼻尖,还是一脸严肃,甚至是霸道的威胁。
“你再说这话,我可要罚你了……”
说完一挑眉,放开了她。
这下君瞳真的没招了,连魂都没有了,心内小鹿乱撞,面上红潮一波接一波,都分不清是因为风寒还是其他。
君瞳头脑晕晕地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牵着她的袖角,两人在灯市上逛着,游走于长街之上。
上元佳节将近,长安城满城的热闹,她就在眼前,君瞳满心的欢喜。
小郡主对民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蹦蹦跳跳地看这看那,快乐得忘却了其他。
顾君宁想,要是她能这样一直开心下去就好了。
而她真的很珍惜在顾君宁身边的每一刻,虽然她还不知道她的宁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她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她又熟悉又神秘。
可是,如果能和她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不觉间两人就走到了河边,长堤下很多男男女女在放河灯,河上是一只只点着花灯的画舫。
“要是能和宁姐姐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人声喧闹间,君瞳低声说出心中的想法。
“羲和你说什么?”顾君宁没能听清她的话。
她回过神,笑说:“我是问,宁姐姐上元节那天我们再见一面好不好?我想和宁姐姐一起看烟火……”
顾君宁一口应下:“当然可以。”
她还得意道:“我不但能陪你看烟火,还能给你做烟火,到时候我们一起放好不好?”
“做烟火?”
“是啊,小时候,我跟母亲学的,我们家每年过上元节,都会一起扎灯笼,做花灯,还做过几次烟火,不过后来母亲觉得危险就不准我做了……”
“那今年姐姐再做的话,令堂不会介意吗?”
顾君宁摇摇头:“不会了,母亲已经去世了……”
她便又更加了解眼前人一些了,安慰她道:“原来宁姐姐的母亲也去世了……不过听你说的,令堂一定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子,把宁姐姐也教得这么好……”
“母亲是很了不起,但是……”看着君瞳,顾君宁感觉自己的心更柔软更敏感了:“可惜,我没有那么好……”
这时候才发现,只有在她面前,顾君宁不想自己是顾君宁。
若她不是顾君宁,她不是那个会伤害到成硕郡主,不能在郡主面前见光的人,她会怎样呢?
“对我来说,你已经足够好了……”
那羲和,她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得到。
行至无人处,君瞳话音刚落,被她一把拽住,旋进自己怀中,吻上了那绵软香甜的唇。
卢青阳不会是任何的阻碍,卢家也不是什么问题……
渭水河畔,每年上元中秋,都会有很多人游船放灯,灯分很多种,有祈福灯、盼子灯、状元灯、姻缘灯等等。
而全城许多做母亲的,都会在这个时节,来为孩子放一盏长寿灯或祈福灯。
君瞳今日出门也是为这个目的,她刚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毕竟是自己骨肉。
初次为人母,她也曾满心期望,喜悦地静待孩子出生,可因为自己的鲁莽,那样一个小生命就逝去了……
这事已成她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平日她装作坚强,不在人前哭啼哀叹,可每每暗自念起,还是会觉得难过。
她跟顾君宁边走边说着这一件心事,顾君宁尤为沉默,亦有哀伤之感。
“如果那个孩子平安出生了该多好,毕竟他父亲是长安第一佳公子,他肯定会生得很好看,而我也可以教他读书写字,仰望星辰,也可以跟宁姐姐一样,学木工匠艺,造房筑屋,他一定又聪明又漂亮……”
听着这话,顾君宁感觉心口中了一刀,好像隐隐感觉到什么是母性了。
来到卖灯的摊子前,君瞳挑了一盏祈福灯,想为那孩子祝祷,希望若有来生,他能出生在一个幸福之家,平安无虑地长大……
顾君宁面色略微沉重,在君瞳挑灯时,她也挑了一盏。
“宁姐姐也要放祈福灯吗?是为谁放?”君瞳问道。
她不知道怎么答,正要以家人之名搪塞,忽有来人跟他们搭话,“两位姑娘要算一卦吗?测个姻缘,问个子嗣呀……”
顾君宁转头看去,竟是陈三言,而且装扮不同往常,今日他穿的是观音庙的住持袍,手里提着一个布招,招布上书‘求子问亲’四个大字。
这一下顾君宁真要自愧不如了,因为与这样的三言先生比,自己真是太不‘敬业’了。
放着公事不管出来约会,而这位老人家却兢兢业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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