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顾清玄刚从商洛回到长安,就碰上顾君宁和顾君桓这些事,已知晋王府与卢家的结盟终要走到尽头,卢元植定将势孤,而各侯府子弟进长安也在顺利进行中,于是接着筹谋他的事。
几日后,他与殷恒在如意酒楼见面,准备详谈事宜。
殷恒奇怪他为何会消失这大半个月,去商洛救灾什么的听起来都有些离谱。
他正要问殷恒暗中与秦修仪接洽拉拢之事如何,雅间门忽然被人敲响:“殷大夫,我家主人请见。”
殷恒警惕地去开门,在门前见一陌生人,他问:“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只道:“我家主人就在对面的玉琼居,摆了酒,请大人过去一会,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殷恒料想,定然是谁刚好看到他来如意酒楼消遣,就故弄玄虚,请他吃酒,这样的人不是刻意与他套近乎,就是有事相求的同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所以他直接回绝:“不了,老夫正在待客,有约在先,不好轻慢客人,与你家主人改日再聚吧。”
那人一笑,又拘了一礼,安然道:“无妨,我家主人是邀殷大人与顾翁同去,一并饮宴。不会疏忽了顾翁。”
殷恒不由得诧然,里面的顾清玄听到此言也是心下一沉,两人对视一眼。
是谁?竟会知道他们在此相会?
顾清玄往外走,与殷恒道:“殷大夫,看样子,我们是得去见一见了。”
于是两人就随那人出了如意酒楼,进了对街的酒坊玉琼居。
玉琼居不似如意酒楼,生意冷清,没有什么人,也没有设雅间。
那人直接引他们去往酒坊最里边的一间内室,道:“两位大人请,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
他们二人犹疑地走到门前,向里看去,这一眼就让他们都怔住了。
因为,在那里面等着他们的是——
卢元植。
“顾大人,别来无恙啊?”
‘云虎相爷’悠然地自斟自饮,听他们来了,只微微侧目一瞥,轻笑一声。
殷恒当即有一种千方百计终是没有躲过的宿命感,立在门口,默然不语。
卢元植倒了两杯酒,一扬袖,他们身后的门嘭地紧闭,于是三人共处一室。
卢元植望向殷恒,道:“殷大夫,来,喝一杯吧。”
殷恒强作镇定,上前,坐到他对面,若无其事地笑道:“丞相大人不是身体有恙辞朝休假吗?如此看来,病是大好了吧?”
卢元植冷冷地扫他一眼,转面看着伫立在一旁面色沉着的顾清玄,阴鸷地笑起来,指指着顾清玄道:“病?本相是有病,本相的病就是他啊!顾元卿!一直都是!”
原来他一直都清楚,告假是假,隐在暗处探明一切才是真。
殷恒内心惶恐,卢元植这一出面实在太突然,让他不知所措,真是方寸大乱。
而他就是想让他们完全乱了方寸,才给他们这个‘惊喜’。
顾清玄却容色不惊,揣着手,走近了几步,冷言道:“丞相大人真是太抬举顾某了。
卢元植冷哼一声,轻蔑道:“可是你实在太不识抬举了!”
“殷大夫你也是!本相欲与你结盟,你却选了他?但是你哪能想到,从荀高阳一党获罪之后,本相就一直密切注意着你,然后我发现了什么?呵,你竟然还是与顾元卿搅在一起了!”
“顾元卿啊顾元卿,本相容你苟活于世,你竟不知足?还四处勾结陷害我卢家!要挟我卢家礼侍在上元节朝贺时御前行刺,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顾清玄不语,暗自揣度他到底查清了多少。
殷恒毕竟是心虚,听他这么一叱问就有些慌神了,也知道此时不宜多说,试探他道,“丞相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冤枉了人可不好,指罪也得有证据吧?”
“放心,殷大夫!本相不会冤枉他顾元卿!也不会冤枉你!”
卢元植坦言道:“本相之前还是小瞧‘兰台仙君’了,要不是加以提防,还真不敢想殷大夫你竟敢,与我卢家为敌!”
殷恒手指都颤了起来,阴着脸道:“丞相大人不要妄言,还是先拿出证据为上!”
“好!老夫就让你瞧瞧你要的证据!”卢元植一拍桌,提高音量,对外面的人喊道:“抬进来!”
继而门被打开,四五个卢府家兵抬着两口大箱子进来了,又把门关闭,他们没有退出去,而是接着开箱。
然而这箱子中的东西并不是静止的,在开箱之前他们一直可以听到碰撞箱壁的声音。
箱子里不是什么物什,就是两个人。
不是别人,而是一月以前,他们筹谋御前行刺之前,挟持的卢家礼侍的家人——丞相府下人罗东的妻子与儿子。
他们为出后招,一时犹豫,将人质关押至今,藏得极其隐秘,负责调查搜查得又是他们自己人,以为万无一失。
他们也想过,这对母子不一定要死的,因为他们的人一直让人质以为背后主谋是卢元植,随着刑部调查的深入,他们甚至可以放出这对人质,让他们出面指证,帮助他们陷害卢元植。
然而……
那个年轻妇人与那个八岁的小孩被绑着手脚堵住了嘴,站在箱子里惊惶地颤抖着,事到如今,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怎样残忍地利用了。
卢元植看着惊诧惶恐的殷恒,肆意地大笑起来:“好个刑部侍郎,不愧为大夫之子,真是诡诈!接案至今,非但不尽责查案,还故意隐瞒线索,帮幕后主谋挟持人质,这是何等的罪过啊?恩,你们藏得还是挺好的,真让老夫安插在刑部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
“原来你一直都清楚……可是!那也是你卢丞相折辱我殷家在先!骗老夫联姻,却出尔反尔!”
殷恒明显认输了,想为自己找理由,这事的后果毕竟太过严重!
顾清玄在卢元植面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苦笑饮下,对他道:“是顾某低估丞相了。”
卢元植更加恼火,一拍桌,对他吼道:“顾元卿!你死到临头了!这次,这次,本相绝不放过你这祸害!”
他对上卢元植的眼睛,轻蔑一笑:“可是你又能如何?你如何证明这件事与我有关?丞相大人,顾某掐指一算,觉得自己还能多活几天。”
殷恒终于明白,这种关头,自己就成了顾清玄的挡箭牌,他周密谋划,事情败露,牵连最深的不还是受他鼓动而买凶设局的自己吗?
卢元植与顾清玄对视,目光阴狠,沉沉地点头:“是啊,你设的好局,让老夫能耐你何?即使戳穿一时也没法拿证据治你的罪……但是,元卿……”
“你知道坐到一国之相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吾之令即是国之令,本相能轻而易举置你于死地,真要越过法度草菅人命又何妨?只要我想,就能让你,哦,包括殷大夫你,都走不出这间屋子!”
说着,为了验证自己这话似的,他眉目一转,手掌一扬,向那些黑衣人示意。
那些黑衣人立即拔刀,却不是对顾清玄与殷恒下杀手,而是残忍果断地用锋利的刀刃划过人质的脖子,那一对母子终于结束了惊惶,在恐惧中颤栗地死去。
他们的血喷洒而出,溅到顾清玄与殷恒的身上,死不瞑目,四只眼睛直瞪着座上三人。
殷恒被吓得不轻,再也镇静不了了,对卢元植嘶吼:“卢元植你真是丧心病狂!”
顾清玄抹掉面上的血滴,微阖双目,长舒一口气,直面杀人的惊惧在他面上只存在了片刻。
之后,他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渐渐变得透彻,上身向前倾一些,仔细打量眼前卢元植杀气肆虐的阴狠神情,却愈发地没有怯意了。
此时两人虽如刀锋相对,随时是你死我活的绝境,但相视间,俨然有一种深厚的默契在逐渐回升。
他太了解他了,二十年啊,他也是,太了解他了。
“可是北陆,你舍不得我死。”顾清玄最后下了结论,坦然无畏直言道。
那抹冷厉狠绝一瞬间撤出卢元植的眼眸,只剩下深不可测。
他讽笑道:“是嘛?我该多稀罕你啊?”
顾清玄提起沾有血迹的酒壶,一边给他们三人斟酒,一边道:“拉拢殷家不成,又跟晋王府闹僵,荀高阳一党获罪折掉大批爪牙,御前行刺无论真相如何,都注定失皇恩了,加上国事繁杂,内忧外患……此时,于丞相大人而言,最要紧不是怎么拔除顾某这个眼中钉,而是怎么挽回大局吧?”
卢元植面色沉静下来,含笑凝视顾清玄:“莫非你觉得,老夫还是要倚仗你?”
他放下酒壶,掂着酒杯缓缓摇晃,看着杯中的玉露琼浆,道:“丞相大人已得真相与证人,明明可以直接去举证戳穿我等,或直接杀人放火,让我等措手不及就置于死地,然而你没有。”
“你今晚来找我和殷大夫,这么一番威胁恐吓,若无他意,不是很多余吗?而当着我们的面杀了人质,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丞相大人你,还是舍不得顾某死,还是想与殷大夫结成同盟,不是吗?”
殷恒更加不解其意,这太出乎意料了,他都理解不了顾清玄此时的有恃无恐是来源何处?
但是卢元植太清楚了。
他道:“元卿,我真是讨厌你的精明,更加讨厌你这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就不能假装求饶一下吗?”
“不,北陆,”
他摇头道:“因为我知道,我若求饶,你必不饶。”
顾清玄举杯,与卢元植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一笑而饮:“有我在,你害怕自己的丞相之位坐不稳,可没有我,你的丞相之位更加坐不稳。承认吧,你需要我。”
卢元植冷笑了几声,就是不肯承认,嘴硬道:“说说吧,我如何能饶了你?”
顾清玄思量道:“据顾某推测,商洛等地的难民很就会涌到长安城下,虽然你派人沿路阻拦,但终归于事无补,河西防洪大堤马上就需动工,但你的户部已经拿不出银子救助任何一方了。”
“堂堂云虎相爷,国库空虚而不能补,身旁之人无一有良策安国,无能济世安民,无法解救国危,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你煎熬的?所以你就想到了顾某人……更先把主意打到了洛阳。”
他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推到卢元植面前,继续道:“就这样说吧,这是七位在朝官员犯事的检举证据,各个都是抄家之罪,他们可以为朝廷贡献不下三千万两白银。”
“洛阳的赈灾筹款不会少于五千万两,十天之内,首批沈洪两家的筹银必回送到长安充入国库,而长安赈济款项多少,全由殷大夫说了算。如此一来,你还有何忧?”
“好你个顾元卿!”
卢元植与殷恒几乎是同时说出这一句话,一人是不禁赞叹,一人是恍然大悟。
顾清玄转面对殷恒道:“殷大夫,顾某之前去商洛等地,就是视察灾情,顺便面见洪家人,商议洛阳筹银之事,当然这也恰好和卢丞相不谋而合。于是在我们双方的努力下,洛阳那边已经答应了。”
他说着又与卢元植的目光相遇,相视一笑。
殷恒才理顺过来,讶异道:“你们真的说服沈家了?洛阳真的会出资救灾?”
顾清玄和卢元植肯定地点头。
顾清玄又对殷恒说:“本来顾某想着殷家在长安城影响最深,殷氏家族又是经商大家,若由大夫你筹款救灾定然可成,所以今晚顾某原本打算与你商议救灾之事的,想让你揽全功,但是奈何有卢丞相这么一出,也没法子了,大夫你就委屈点,与咱们丞相大人一起分功吧。”
殷恒想了想,看向卢元植:“丞相也是此意吗?”
卢元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若无此意,殷大夫你与他就已经是死人了。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殷大夫,好好掂量,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殷恒受他威吓,心有余悸之际,他又忽然变脸,热络又诡异地大笑,拉过殷恒与顾清玄的手。
“与其为敌,不如为友。如今朝堂之上人才凋敝,卢家不想与殷家相争,殷大夫,你就也大气点,与我卢家强强联手不好过背后阴谋算计吗?”
又对顾清玄道:“还有你,我的顾大人,是本相对不起你在先,好了吧?就再与老夫共谋一回如何?一复当年啊。”
如此关头,只有当了十几年户部尚书的顾清玄最懂得如何弄钱,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不然如何支撑多灾多难的大齐?
只有真正的掌权者,才知道,在这一片盛世繁华之下,是怎样的满目疮痍。
顾清玄这一年一步步,将卢元植推倒如此境地,让他通过荀黄之事对五州侯府失去了信心,终于让他有一点点醒悟了!
“好,一复当年。”顾清玄铿锵回道,点头垂首间,锋芒毕现。
卢元植以胜利者的姿态,靠倒在椅背上,“‘大司徒’之位已空多时,元卿啊,回来继续执掌户部吧。”
顾清玄却又摇头,否道:“不,顾某不贪尚书之位,若丞相大人真有心成全,顾某只愿如当年刚入仕时一般,做御史台一六品侍御史足矣,也好帮丞相大人检举这些官员,安排抄家之事。”
卢元植目光一晃,看向殷恒:“好啊,不贪心就好,御史台嘛,还是要看‘兰台仙君’的意思。”
殷恒若有所思,只点点头说好。
卢元植笑着打量眼前二人,颇有得意之状,又给他们斟酒,举杯道:“饮完此樽,出了这门,还请二位忘掉之前的愚蠢念头,与本相为敌?哼,自不量力!记着,长安城内,只有站在卢家这一边的,才能存活于世!”
他们出了玉琼居之后,殷恒似乎心有余悸,今晚这一切,于他而言,最为意外,最为复杂。
坐在顾清玄与卢元植面前,他深深感到,什么是真正的谋国之臣,且弄不清自己是如何卷进这复杂的局面中的?
若把这比作一盘棋局,到底谁是下棋的人?谁是棋子?又有谁能看得清呢?
“卢丞相要还你户部尚书之高位,元卿为何不受?”他问一言不发的顾清玄。
顾清玄回道:“因为我要的是最有利的位置,当年我选择户部,就已经选错一次了,这次,我绝不会再错一次。”
殷恒不解:“六品侍御史之位竟比二品尚书之位更有利?”
顾清玄点头道:“方才答应妥协于卢元植,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殷大夫不要忘了,顾某是想与大夫你为盟的,在御史台当然好过在卢元植手下受制。莫非殷大夫果真要与卢家结盟?”
“不,可是刚才……”
殷恒被顾清玄多变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了,实在看不穿顾清玄到底意欲何为。
他趁殷恒讶然间,继续以恳切言辞表‘真心’:“顾某第一次舍弃尚书之位,是为了保命,再次舍弃,是为了坚持初心!我就是要报复卢家!除此之外别无他念!而在御史台,我才能与大夫你一起筹谋,毁灭卢家!此愿达成,余生足矣!”
殷恒无言片刻,眼眸一转,好似全然相信了他的话,犹豫道:“可是,卢元植已经看穿了我等全部谋划。”
顾清玄冷笑一声,打断他道:“全部谋划?不尽然吧?或许顾某不是个绝佳的博弈者,但顾某可以自诩为一个好的赌徒。”
“殷大夫可知?一个聪明的赌徒,是不会将自己所有的筹码押在一方的。卢元植再狡猾,再紧盯我等,也有一些他盯不着看不透的地方。”
世人皆在赌,顾清玄者,赌技绝妙。
两人上了车,顾清玄向他问起接洽秦修仪的情况,殷恒说起,他给秦修仪送完贺礼后,第二天秦修仪就带着还礼公然到殷家拜访。
他果然知道了沈家接近长安之事,殷恒就顺势挑拨,向秦修仪透露卢元植派卢远承上天梓山见沈扶南,与沈家交易。
殷恒与他深谈,暗示卢元植或有偏向拉拢洛阳之意。
秦修仪一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立即去书长治。
在殷家时,他还提起自己到长安未有合意的落脚点,殷恒就接茬向他推荐殷家的别院盛芳园,邀请他搬进去,秦修仪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秦公子这一下,不是犯傻,就是想要给卢元植下马威。”顾清玄轻笑,也想通了一些事。
“卢元植或已经知道大夫与长治侯府公子相见之事了,他见你有争心,今晚才会来威慑我们,表面先说拉拢稳住大夫,实是想打消大夫争取五州侯府的念头。”
殷恒攥拳:“既然已经开始,老夫怎能怯退?卢元植拉拢洛阳,辜负秦相爷之心,秦相爷能纵他一时,还能纵他长久吗?定教他认识到自己的愚蠢!”
卢元植可不愚蠢。
顾清玄望着他慨然之象,心中生叹,殷恒真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唯秦相爷马首是瞻了!
自从今晚见卢元植的第一眼,顾清玄就看出来了,自己的真正目的达到了——
卢元植觉醒了,他不想再屈制于任何人。
他杀了人证,不计较自己和殷恒设套污蔑他们卢家,并非只想与他们一时结利,稳定朝政。
而是想让自己回去。
分分合合二十余年,卢北陆终于认清了,谁才是他真正的‘盟友’。
五州掌军侯府之所以坚不可摧,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所以他们团结一致,也保持步调一致。
当初荀黄之案发,秦相爷就为着他们共同的利益,让卢元植‘大义灭亲’。
秦相爷能想不到,卢元植可能会因此生疏远之心吗?
只是他不得不做而已。
既然他们团结,那就让他们分裂。
心中念着卢元植,眼前望着殷恒,顾清玄知道,分裂五州掌军侯府就在这二人身上了。
这就是他费力拉殷恒入局的根本原因。
之后顾清玄又给殷恒更卖力地出主意,让他明面上与卢元植妥协,助他成事,私下继续拉拢五州掌军侯府,能争取一家是一家。
在卢元植与顾清玄重逢坦白之时,江月楼四楼的客房里,卢远承也在等一人。
顾君桓应邀来到客房门口,兀自推门进去,门方一开,一把凛凛长剑就刺了过来!
顾君桓惊心躲过,房门大开,他一个踉跄就栽入房中,看见卢远承疯狂含恨的眼眸。
卢远承还不罢休,直逮着他一剑剑刺来,顾君桓失措躲避,但就是不逃。
在躲闪间还关上了房门,刀剑劈刺下,雅间内陈设砸了一地,他也满目愤怒,直瞪卢远承。
最后他躲累了,直接靠倒在门上,任长剑再直刺而来!
那把剑一下刺进门缝中,距离顾君桓的咽喉只不到一寸。
卢远承终于收手,叱问他:“你干嘛不逃走!”
顾君桓愤恨道:“你如果真要杀我,我可以逃到哪去!还不只是陪你闹一场罢了!今儿又是怎么了!你这又是撒哪门子疯?”
他拔下长剑扔在地上,伸手一推,将卢远承推坐在茶案前,一拂袖清理了案上的狼藉,把卢远承的一只胳膊拽到自己面前,那只手臂上刚才在打砸间被花瓶碎片划伤了。
顾君桓掏出一方锦帕,低头给他包扎起来。
卢远承仍是气冲斗牛,瞪着他,但他一点也不像刚侥幸逃命的样子,只平静耐心地给自己查看伤口,包扎伤处。
“顾卿初,你是不是也在骗我?”卢远承声音冰冷发抖。
顾君桓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三五欺骗你,二四六利用你,今天要上吊,明天要跳楼……”
“卢云钟你能不能整点新鲜的?每天疑神疑鬼,你那丞相父亲的心机持重你是一点没传上,他的小气多疑,你倒是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包扎完了,卢远承甩开他的手,“我父亲已经查出,设计御前行刺陷害我们卢家的,就是你父亲顾清玄和殷恒那老匹夫!”
顾君桓眸色稍凝,尔后立即装作惊讶,“怎么会?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别装了!你父亲在算计我们,你又怎会清白?这么久以来,你故意接近我,帮我行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卢远承咬牙问道。
顾君桓直接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他有他的谋算与我何干?”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算计来算计去,还怕自己被别人算计?那你就没算计我吗?”顾君桓双目一凛闪现破碎波光。
“卿初……”卢远承战栗了一下,他又想到自己差点害死顾卿初,心中再无怒气。
顾君桓又收起了所有情绪,面目表情赌气道:“你我都是为了银子,你也不要再假装什么,你盯上沈家的银子,我也是,所以我不会怪你利用我接近沈家人,只希望你户部侍郎大人做好你该做的,别把我们费尽心思弄来的银子浪费了!”
卢远承抿唇听他说着,看了他一晌,尔后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赌气砸向他,撒得到处都是。
“银子!银子!都是为了银子!顾卿初你最好哪天真因为银子去死了!我才舒服!”
顾君桓垂目扫了一眼,之后起身,一张张地将银票拾起,放在桌案上,“我不会,我不会跟你舅舅一样,因为银子而死,你放心。”
听他提到黄正廷,卢远承情绪崩溃,对他怒吼:“你闭嘴!谁让你提我舅舅的?”
顾君桓一点也不慌,伸出双手拢住他的手,“不要这样,我知道他死了你很难过,还有你母亲……他们本是不用死的,黄大人去后,户部长官一直缺位,如今重任都在你这个侍郎肩上,你得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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