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顾君桓虽首日入署,但他毕竟是自小长在官家,也知宋南这般态度陡转的蹊跷——
每月月初,是长安官署各位堂官最惬意的日子,因为每月这一天都是文吏的‘沐恩日’。
自古以来,文吏们地位低,事务繁,而且薪俸结构单一固定,不像官员除了薪俸还有食补、炭补、职田、官仆等等福利。
大齐太/祖时定下‘官吏分治’的规矩,有意提高文吏的职权,掣肘官员,给以‘相佐’面圣述政之权,并且在皇宫西门设置‘通议台’,选专门的高职文吏管理。
特令三等以上文吏都可以直接经过‘通议台’给皇上递折子,以此让文吏直接对皇上本人负责,文吏群体就成了皇上安插在官员身边的耳目。
文吏群体一度是‘天家职属’,在提高职权的同时,地位与待遇也相应提高,高/祖优化文吏薪俸结构,给他们加了种种优渥的补贴、恩赏、奖酬。
又将每月的首日设置成专属文吏的‘沐恩日’,这一日他们可以自选休沐还是值事,上官不可强求他们加值。
高/祖还在曲江池边为文吏特建了一座天禄苑,以供他们游宴取乐,由宫廷司经营照管,官员不可踏足,文吏自由出入,闲时文吏们就可到天禄苑来打牌吃酒,飞觞传盏,品花赋诗,享受一下赋闲文人的乐趣。
经过三百余年,成帝后期,秦相爷废了‘通议台’,官员垄断了文吏的面圣之路,文吏职权被削减,但待遇仍在。
每逢‘沐恩日’,长安各署主簿还是会聚到天禄苑,在主楼飞墨阁中打一天的牌,也算是给他们的上官放一天的假。
历经三百多年的传统继承,飞墨阁牌局,俨然已成主簿们的身份象征,是他们心里最引以为傲的一项殊荣。
对于最酸腐刻板,拘于传统的主簿们来说,因受上级惩戒而不能踏足天禄苑,不能上牌桌,无异于剥夺他们的所剩无几的荣光,将他们的既得地位推翻。
况且文吏们中还有条‘潜规则’,入不得天禄苑的文吏,就不算是文吏。
因而,林献这轻飘飘一句话,可谓是比降级罚俸更让宋南心震害怕。
宋南服软认错后,不再敢看林献面色,更不敢看卢远承,咬着牙将顾君桓的任职文册等物双手奉给林献。
“顾生的任职调命,请先生裁夺。”
林献接过东西,走向顾君桓,将他上下打量,顾君桓也不避他轻蔑的目光,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讽刺地低声见礼:
“林伯父有礼了。”
林献傲慢地挑眉一笑:“不敢当。”
他曾侍奉顾清玄十六年,与顾家人相熟,顾君桓从小敬重他。
但是如今世事已改,情势逆转,人心随炎凉变换,顾君桓不再是他谨慎周到侍奉的上官家的宝贝公子,而沦为了他手下一名小吏,任他拿捏。
众所皆知,林献自顾清玄去官后,就立即和顾家撇清了关系,倒向了卢家,为黄正廷和卢远承鞍前马后,这时自然不会多么善待顾君桓,更别提给他特别优待。
卢远承后悔了,他开始怨责自己因为顾忌林献向来恪守规定,治下甚严,而没有提前跟林献打招呼。
这时他想先打住,先与林献私下交代一番,然为时晚矣。
林献已经开始当堂宣令了——
“顾生非经科举而入署为吏,不可直任文吏,按吏制应从最底层五等掾佐做起。”
“据悉,顾生曾三次入狱,旧罪在身,不可以正名入官署,为全侍郎大人开恩破格选用之德,顾生需更名,方可入吏籍。”
“眼下户部,仅税课司有掾佐缺位,顾生明日则到税课司报到,帮忙收税!”
林主簿这三句话,无异于啪啪啪三巴掌打在顾君桓脸上。
他白净的面上浮现受辱的难堪,眼中也噙起了泪,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而其他文吏,本就嫉妒顾君桓一入署就被破格提升为文书主笔,近前侍奉侍郎大人。听了林献如此安排,无不暗叹林献真是铁面无私,公允守度。
尤其是将顾君桓‘发配’到税课司,更让他们幸灾乐祸。
因为那税课司是整个户部最‘神奇’的地方,全司上下为了征税疯魔了都,非但半点油水捞不到,杂事还最多,最是累人磨人,堪称‘户部地狱’。
连宋南都在心底叹呼,论狠,还得看他林主簿,真会落井下石,竟然忍心对自己原上官之子下这样的‘毒手’。
卢远承懵了一阵,后怒气勃发,拍案喝了一声:“林主簿!”
若不是顾着林献平日对自己的帮扶之恩,卢远承都要掀桌子了。
林献转面向他,严肃地附礼问:“侍郎大人认为卑职调度有错?”
卢远承气得手都在抖,却一时看不出林献是真的秉公办事,或故意打压顾君桓讨好自己,还是有意在帮顾君桓调离侍郎廷,远离自己的掌控?
这时宋南等心里顺了,期待着卢侍郎对林献发怒撕破脸,恍若在看好戏。
在卢远承将失控之际,顾君桓站了出来,给了一个隐忍安抚的眼神与座上的卢远承。
“禀侍郎大人,卑职顾怀希,甘愿听从调遣,入税课司为吏!请侍郎大人成全!”
侍郎廷执墨堂的集会散了,顾君桓被林献派人领去受训,卢远承将林献气愤地带回了自己的值房。
且说入值房之初,卢远承对林献是当真气极,想让他收回对顾君桓的安排,坦白自己对顾君桓为自己文书主笔的用心,但是林献向他解释:
“卑职对顾公子的安排,并非出自任何私心,既不是刻意违拗大人,也不是落井下石苛待与他。”
“一则,卑职是为了护全掾吏制度,按规章办事,以平手下人非议,团结掾吏,无奈才与侍郎大人起冲突。”
“宋主簿确实是处处顺着侍郎大人,可他不该忘了自己为吏的身份,若顺侍郎大人之意,我们文吏间按资排辈的规矩被破坏,其他人必不能心服,纵顾着侍郎大人的面子表面无事,但私下都会给顾公子穿小鞋,排挤他,卑职必须要杜绝这种文吏相斗,影响团结,有碍官署运转的事。”
“而且侍郎大人,宋主簿也为资深文吏,他不是不明白这层文吏间的‘潜规则’,他完全是只为暂时让侍郎大人顺心,而故意枉顾了这一层。”
“二则,侍郎大人也知道,宋主簿是丞相大人指定来侍奉你的,你在官署内所作所为,宋主簿事事都会禀告给丞相大人,尤其是大人的‘错失’。况且眼下大人是让顾清玄之子入署,若不假以掩饰,让丞相大人知道,他会做何想呢?”
“侍郎大人啊,宋主簿其人奸诈,惯会阳奉阴违,借大人你向丞相大人邀功,请侍郎大人日后谨慎用之!”
“三则,侍郎大人纵使看重顾公子之才,也不可让他方入署便为文书主笔,这不仅不合吏制,而且有失用人之方。顾公子年轻尚无资历,从无署事之经验,即使为吏也需历练方可成熟,万不可拔苗助长,否则于他,于大人,皆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林献这些提醒,正切进卢远承心里,他恍然大悟,这才对林献打消了怀疑,不再怨愤,又改口叫他林先生。
他理解了林献的种种安排,又道他会让宋南等封住口,不让顾君桓入署之事让卢元植知道。
后来他问林献个人对顾君桓入署的看法,林献直言不讳:“若侍郎大人提前与卑职商议,卑职定不会赞成。”
“为何?”卢远承问。
林献道:“除了吏治的规矩,卑职斗胆猜测,这是大人的私心意气之举。大人自入署后,力排众议,恪守规矩,对公事和官道的上心,卑职都看在眼里,然而今日却让丞相大人忌惮之人的儿子入户部,并要其留在身边,实非理智。”
卢远承看着这个时时从容,总是随和亲切,却又让人觉得捉摸不透的‘文侠玄君’,轻笑试探他:
“说实话,林先生,眼见‘故人’之子,入你治下,你就没有一点感慨?喜悦?”
林献面色平静地回道:“侍郎大人,卑职是文吏,不是诗人。”
卢远承会意,更觉有意思:“可毕竟你侍奉了‘顾尚书’十多年啊……”
林献不留缝隙地接话:“而如今,卑职的上官是‘黄尚书’。”
“那先生觉得‘顾尚书’和‘黄尚书’,孰优孰劣呢?”卢远承来了玩心,故意‘挑事’。
林献答道:“侍郎大人,这是官署,并非菜市。”
“可你们文吏,能决定哪盘‘菜’摆上尚书苑正堂公案,不是吗?”
“侍郎大人言重了,卑职等只会守着‘牌桌’,不懂‘菜案’。”
卢远承见他如此滴水不漏,心觉无趣,“牌桌?林先生是说飞墨阁的牌桌?”
林献摇摇头,附礼欲告退:“是,也不是。”
“先生何意?”
林献笑笑,似有些无奈:“对于卑职而言,有一张牌桌更为重要,就是如意坊的牌桌。”
听此言,卢远承脸色也变了变——黄正庭这个时候都还未到署署事,今日的‘小朝’也没见他,包括左司丞荀高阳。
“若侍郎大人无有旁的吩咐,恕卑职先行告退,卑职得去如意坊接尚书大人了。”
想到嗜赌如命的黄正庭,卢远承感到一阵头疼:“好吧,那又要麻烦先生一趟了。”
话别既毕,林献本要向门外踏去,忽又回头,朝面有苦色的卢远承看过去,似有犹疑。
卢远承已经在继续批阅公文了,看他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林先生还有何事?”
林献又走近,犹豫后方开口:“侍郎大人,卑职是想斗胆问一句,大人为何明知会惹丞相大人不满,会破坏文吏的规矩,仍坚持让顾公子入署?卑职还是想不通这事,觉着不像是大人会做的。”
这话让卢远承愣了愣,毕竟全长安城的人无不知他卢远承最任性荒唐,纵为了官,旁人看他依旧是乖张跋扈,仿佛他做什么荒唐事都不足为奇。
但其实,入户部这大半年多,他已经变了许多,在公务上,于官署中,虽表面霸道,实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少使私性。
听林献此言,他顿有了一些知音之感,不觉亲近放松戒备。
他长长叹了口气,诚恳回道:“因为,不让他为吏,他必会为官。”
“林先生你也是了解卿初的是不是?他从小以功名为期,希望能像他父亲一样,身入官场,有一番利国利民的作为,但是,他父亲结果如何呢?”
“大齐官场,最是龙潭虎穴之地,一入官场,生死由人,反倒是你们为吏的,少风险,可保身,能藏在上官身后,安安稳稳地当影子。”
“所以,就算我自私吧,我要将他藏起来,当一个一生无虞的‘影子’。”
林献望着他面上苦涩无奈的笑,心里觉得,年轻人毕竟还是年轻人,纵是为别人着想,也难避以私意独断决定他人命途的短处。
“但……他是顾家人啊,侍郎大人,你何必为他如此?”
林献还是有些想不通这点,毕竟往日他难得见卢远承对谁真心的好,更何况是被他父亲视为眼中钉的顾家人?
卢远承走到值房窗前,仰面看天穹深远,色作苍灰,不知何时已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户部官署内外冷雨无声,阴风惨惨,天地间只见乌云迢递,暮霭苍茫。
侍郎值房内,满绣卷草纹的青色帘幕,锦幛玉钩,富贵之极,三脚的金兽香炉,飘出袅袅轻烟,像一根颤动着的心弦。
他一双鹿眸愈发深沉,澹澹而幽冷,没有回答林献的话,反问他:
“林先生,你有纵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保护的人吗?”
林献怔住,从他的神色和话语中,顿时明白了一切,有一刹的惊讶。
幸好,他是林主簿,在长安城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林献震惊过后,迅速稳住神色,作如常般平静状,回了句‘无情’的话:
“人间声色不堪恋栈。”
卢远承想,他是在提醒自己吧,但无奈自己早已是‘执迷不悟’。
他微微苦笑:“都说文吏无心,林先生果真‘无心’。”
这一句本无意调侃的话,似乎戳中了林献,让他一瞬失了漠然潇洒的伪装。
“侍郎大人,文吏‘无心’,是指不能有私心。”
卢远承察觉到他陡变严肃的语气,转面望他,只见他面容上有一分谁也看不懂的沧桑,而双眸中却闪着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
“侍郎大人问卑职,可有想保护的人,卑职又怎会没有?”
‘文侠玄君’微微笑起,与年轻的户部侍郎对视:“那就是,你。”
卢远承一霎诧然不解,又听他继续道:“还有你舅舅,我们尚书大人,你父亲,我们的丞相大人,皇宫里的皇上,我们的陛下!”
“不止这些,还有我们眼前的每一个人,以及天下万人!”
“而且,不仅卑职要保护,我们所有文吏都应该保护,所有官员、皇族、仕子,也都应该!”
“卑职就是因为这一点,二十年从不敢懈怠,一入署,便摒弃私心,成了‘无情’的工具之一,愿尽此生微薄之力,守大齐江山稳固,朝政平稳,苍生有靠!”
卢远承被他真诚之状震惊,片刻间说不出话,但他愿意相信林献说的是真的,而不是他听惯听烦的的那一套套掾吏糊弄上官的鬼话。
“都说‘效忠吾皇,天佑大齐’,但其实,大齐从不是靠上天庇佑,只有侍郎大人你,还有卑职等,这些活生生的人,才可佑!然而太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
他铿锵而掷地有声的话,仿佛每个字都透着一种冲动和血性。
卢远承听呆了,久久后才反应过来,不禁向他躬了一大礼:
“多谢先生,云钟受教了!”
一股脑抛完‘豪言壮语’,林献如梦方醒般,瞬间又落回现实,忽地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哈哈哈,都怪卑职戏谑,本想逗一逗侍郎大人,才说这些有的没的,哈哈哈,大人勿怪啊!”
他丢下石化的卢远承,笑着附礼遁走了,卢远承望着他乐呵呵远去的背影,骂了一句:“呸!好你个林之羡!”
“都道文吏惯会骗人,原来更会骗自己!”
林献去如意坊捞出了自己的尚书大人,顺便帮左司丞署主簿劝出了荀高阳,两个赌鬼在地下赌场赌昏了头,没见自己的主簿找来,都不知道天已经亮了。
在路上马车里,林献就亲自服侍黄正庭盥洗好,换上了官服,又给他喝了提神的茶,再帮他算好了赌账。
最后给他梳理一遍今日的日程,黄正庭首先得马上去政事堂和卢元植议事了,关于迟到的理由,林献也给他想好了。
这一切,这半年间,林主簿已经做得驾轻就熟,且他从不介意如此受累。
黄正庭只当他忠心,以为他对自己服服帖帖,但其实他自己才是林献的‘掌中之物’。
像黄正庭和荀高阳这样沉湎于个人‘爱好’,而对署事不上心,很少对部内事务指手画脚的官员,简直就是文吏们的‘梦中情官’。
除了帮他们掩盖过失和丑闻有些受累外,其他的一切正和林献他们这种资深文吏的意,因为如此,文吏们就能最大程度地掌管部内事务。
文吏们不怕上官昏庸无能,就怕他们不仅昏庸无能还喜欢指点江山。
因此,文吏们一般只愿意堂上公案上摆两种‘菜’,一种是像顾清玄那样,精明强干,熟练掌故,处理公务得当,少有篓子需要文吏补,又懂规矩,不会干涉剥夺文吏权责的。
另一种,就是如黄正庭这种,不懂也懒得做,将部内事务都推给文吏们,无意间全权受文吏操纵的。
所以,相继获得这两种上官的林献,简直就是长安各堂主簿眼中的‘幸运儿’。
监督黄正庭背熟了文吏们拟好的答话条陈,将他送进政事堂,留下文书主笔守着,林献就先回户部去了。
毕竟,他还有一大堆正事要忙。
忙到中午,黄正庭回署来吃午饭了,脸色还算好看,看来他的答话秉事应付过了丞相大人。
林献又让他将上午出的政令文书,该签字的签字,该盖印的盖印,黄正庭困得眼皮打颤,看都没看一眼,就悉数照做了。
黄正庭午休后,户部官署也暂时结束了繁忙,各司各处都在休息,四下静谧。
林献走到尚书苑角落的一间文吏文房,这是专门用来给新掾吏传授规矩,调训署规的。
他指派给顾君桓的‘教官’也已午休去了,此时房中只留顾君桓一人,坐在书案后,翻着厚重的各种规矩典籍。
其实经过一上午他已经差不多都会背了,这时候在专心看的是一本户部文吏升迁典册。
他在了解各堂高职文吏,历任主簿的职业生涯,而且兴趣颇浓。
因为经过早上林献和宋南的那一场‘对垒’,他意识到,为吏似乎没有自己原想的那般枯燥。
而且谁说当了文吏,就只能事事任上官拿捏?
他早上看得清清楚楚,为吏只要位置够高,有足够的手段,上官也可以由自己掌控驱使。
那么嚣张跋扈的卢远承,堂堂侍郎大人,不就是拿林主簿没招吗?
同时他也参透了,父亲说的果然是真的,原来文吏才是官署的‘主人’,而今户部,实际上真正的‘当家人’,是林献。
他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林献已经站在了门外,敲了敲门框。
顾君桓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趁四下无人,向他微笑拘了个文吏面见礼:“学生入署之事,辛苦之羡先生斡旋了!”
两人又恢复了往年的亲和,与早上执墨堂那情形迥然不同。
“不错,学得挺快。”林献拉他入内,夸赞道。
“卿初,先生也知道这样委屈你的才学了,可为了不在卢侍郎身边,不引起卢丞相注意,你父亲让先生这样安排,也确实正合适。”
“先生已经用你的假名,给你假拟了身份履历存档,以后你要想脱身,继续考功名,也断然不会有影响。”
顾君桓道:“先生无需介怀,学生明白。还有让学生入税课司,那地方虽有些可怕,但学生也愿意去历练,多增长见识也好,多谢先生了。”
林献噗嗤一笑,摇摇手:“不,让你去税课司,不是我的主意。”
“是你父亲劝服我,他坚持。”
顾君桓不解:“他?为什么?”
林献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下,无奈笑道:“因为他在生你的气,说既然你想入署为吏,那就让你去那最苦的地方好好为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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