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中。
陆之友于崔巍,亦师亦父。如今崔巍父母俱已不在,由这位德高望重的山长出面为他主持婚事,再妥当不过。
书房内,茶香袅袅。
陆之友捻须问道:“亲事,便这般定下了?”
崔巍颔首,语气沉稳却坚定:“是,学生已决意娶福芝为妻。”
陆之友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眼中的关切和审度并不遮掩。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既你心意已定,老夫自是为你欢喜。只是……同光啊,有些话,老夫不得不问。”
“你如今是官身,将来若前程顺遂,地位愈高,你的夫人便不止是你的内眷,更需替你周旋于各府女眷之间,这其中关窍分寸,非寻常女子所能驾驭。
林姑娘……她性情质朴,于这官场人情往来一道,只怕……颇为陌生。
你是否考虑过,或许需得一位更……更谙熟此道的贤内助,于你仕途更为有益?”
他的话并未说尽,但其中的暗示已足够清晰。
崔巍没有故作听不懂,他面色沉静,目光明澈:
“学生明白山长好意,皆是为学生长远计。”
“只是,学生相信福芝之能,亦相信己身之能。仕途之道,终靠自身立身持正、勤勉王事。至于福芝……她性情纯良,更有自己的医学要事,于学生,是同道同心之人。”
“即便……有不足之处,学生自会从旁扶持引导。与她相伴,学生只觉心定安足。”
他语气平和,字字句句却都是对福芝的围护。
陆之友凝视他片刻,见他目光坦荡,意志坚决,终是欣慰地点点头,露出笑容:
“好!能说出这番话,堪为丈夫!是老夫思虑繁杂了。”
“既如此,老夫便祝你们二人同心同德,白首偕老。余下诸事,你无需操心,老夫定为你安排得风光体面。”
崔巍深深一揖:“有劳山长。”
*
虽说崔巍与福芝两情相悦,但林山却丝毫未曾怠慢敷衍。
他虽不太熟悉城中官宦人家那套繁文缛节,却仍是极为郑重地请了村里最懂礼数、德高望重的老辈贤达出面主持,严格按照京中嫁娶的规矩,一样不落地操办起来。
择吉日、纳彩、问名、纳吉、合八字……每一步都走得认真无比。
最终,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五月的中旬。
春夏之交,暖风晴空,花鸟交融,正是最好的时候。
只是这些繁琐的礼仪流程,自然多由长辈们奔波操持。
福芝并未过多参与,她自有她要忙碌的一摊事——婚前各项琐碎的准备,已足够让她忙得脚不沾地,若非宋大夫提前给了假,怕是真要手忙脚乱。
衡国风俗,女子出嫁时所着嫁衣,多由新娘亲手绣制,一为讨个夫妻和睦、百年好合的彩头;
二也是向外人展示娘家的教养,表明新娘是一位贤惠能干、女红出色的好姑娘。
然而,这沿袭多年的风俗,于他们二人而言,倒都有些“水土不服”。
福芝一来确实不擅女红。
她多年随宋大夫行医在外,风餐露宿,衣裳若破了洞,她抄起针线飞快缝补妥当便是,讲求的是实用利落,和精细美观的刺绣技艺相去甚远。
二来,时间短短,纵使她有心,也没可能绣制出一套完整华美的嫁衣。
再者……崔巍全家都散的差不多了,这嫁衣绣得再精美,又能在婚礼上“显露”给谁看,博得谁的称赞呢?
福芝本就是乡下姑娘,非要将她拔起,去硬学京中闺秀的技巧,也是有些为难。
身体健康,性子淳朴,有一把子力气能干活、能持家,才是实实在在、最拿得出手的本钱。
最终,福芝自己并未在嫁衣一事上过多纠结。
姜荷早就雷厉风行地去成衣铺子里,为她挑选了一件做工良好的半成品嫁衣,又亲自熬夜赶工,为她修改尺寸、添缀花样,务求尽善尽美。
最终落到福芝手上的“任务”,唯有一方需要新娘亲手完成的小小喜帕。
对着这喜帕,姜荷少见地强势起来,连王金花想帮着说项都被拦了回去。
姜荷的话在情在理,无可辩驳:
“抛开风俗不说,姐姐的事儿,我这心里始终惦记着。”
“福芝成婚是大事,她亲手绣的喜帕,婚前我得供到她娘坟前去,让姐姐亲眼看看,她留下的这根小苗苗,如今已长大成人,觅得良缘,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福芝听着姨母的话,想起早逝的母亲,鼻尖一酸,再也无法拒绝。
于是,她便老老实实地捏起了那枚细巧却远比银针更难驾驭的绣花针,对照着鸳鸯戏水的花样,一针一线,仔细而又笨拙地绣了起来。
一旁的姜荷看得心头七上八下。
说句遭天谴的,还好崔家被抄了,否则这样的绣技,只怕进不了家门就要被黄娴娘打出来……
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自家这侄女儿本就心思粗直,做些绣技,也是为难她了。
姜荷指点道:
“福芝,这里是鸳鸯的眼睛,该用我方才教你的那种打籽绣,针法要更密实些,显出神采来。你看你绣的,都快成两只胖水鸭了!”
福芝恍然,抬起酸涩的脖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姨母莫急,我这就拆了重绣……”
*
另一边杏林春中,宋清辉也择了个日子,关上门,去了教坊司里。
虽不是初一十五去上值的日子,但崔巍婚事的事情,黄娴娘还不知。
黄娴娘如今已经是教坊司的嬷嬷,独自住着一间房,因通晓医术,常为坊中女子诊治些小病小痛,颇得人敬重,上头管事也给她几分颜面。
宋清辉偶尔借着探讨病情一事,与她私下相处时,众人也只当看不见。
如今正是,宋清辉来时,黄娴娘正临案抄录一份药方。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她也不抬头:
“不是你看诊的时候,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宋清辉也不客气,自顾自倒了杯清茶,在绣墩上坐下:“来告诉你一声,崔巍要成亲了。”
黄娴娘的笔总算一顿,她皱了皱眉:“……”
“是宋家姑娘?”
她所指,自然是那位曾与崔家有过风声、才名动京城的吏部尚书千金宋婉仪。
宋清辉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神色,似嘲似讽:
“宋家?”
“师妹,你还当崔家是当年的国公府?别说宋婉仪不愿意,即便她愿意,她那位精明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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