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们正忙着把空缸搬回舱底,甲板上的辣汤残渍被水冲得顺着缝隙往下淌。
宋甜蹲在船头,手里捏着一块湿布,擦了擦被辣汤泡得发红的手背。
胤礽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剑已经归鞘,但眼神还盯着河面。
远处敌船溃散的方向扬起一阵水花,像是有鱼群受惊乱窜。
“你说他们会不会回头?”他忽然开口。
“会。”宋甜站起身,甩了甩围裙,“只要八阿哥没死,这事就没完。”
话音刚落,码头上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官兵慌里慌张地从盐政衙门跑出来,其中一个差点滑倒在泥地上。
紧接着,一群文书抱着账册往屋里躲,连门槛都卡住了。
宋甜眯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蓝布袍的男人慢悠悠地走进了院子。
袖口沾着泥点,鞋底还粘着青苔,像刚从河滩上走过来的渔夫。
可那双眼睛——锐利得能剜出人骨头里的谎话。
她心头一紧,嘴上却没停:“陛下踩着辣汤来了,奴婢给您舀碗清水洗靴。”
那人脚步一顿,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敢认。”
宋甜低头搓了搓手,没接话。旁边胤礽已经大步迎上去,单膝点地:“儿臣参见父皇。”
康熙摆摆手,目光还在她身上打转:“你倒是不跪。”
“跪了也白跪。”她把湿布扔进盆里,“您又不会因为我跪就多给顿饭吃。”
胤礽猛地抬头看她,脸色有点发青。康熙反倒笑了:“三年前你在御膳房偷吃猪油拌饭,本也没指望你能讲规矩。”
他走近几步,瞥见桌上陶盆里泡着的几块黑盐:“这是什么?”
宋甜拎起一块,掰开一角:“苦盐,掺了滑石粉的那种。每一划刻痕,代表一百两银子流进谁的口袋。”
她说着,顺手从盆里捞出另一块,拼在前一块边上:“三十口缸,三百个数,拼起来就是一张活账。比户部那些老爷们翻三个月的卷宗快多了。”
康熙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盐块上的刻线。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摸一件易碎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这盐是从官塘出的?”
“闻的。”她指了指鼻子,“河泥味混着陈醋香,还有点霉豆腐的酸气。漕帮运货前总爱拿醋腌菜压舱,三天前我就闻出来了。”
胤礽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剑柄。他知道她聪明,但从没听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耸肩,“等户部来人验货、写折子、请圣裁,再拖三个月?不如我先把账理清楚,省得有人趁夜烧册子。”
她说完,转身从灶台边端来一只粗瓷碗,里面是刚熬好的辣汤,黄澄澄冒着热气。
“陛下尝尝?”
周围人全僵住了。御前太监往前一步想拦,被康熙抬手止住。
“你这汤里不会真有毒吧?”他接过木勺,半开玩笑。
“要是有毒,您早死八回了。”她靠在桌边,袖子卷到肘,“去年中秋您偷吃我做的五仁月饼,馅儿里全是肥膘和冬瓜糖,您不也吃得眼泪直流?”
康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眉头先是皱起,接着舒展,一口气连喝三口。
“痛快!”他放下碗,抹了把嘴,“比那些人参枸杞炖的老鸡汤强百倍!你们听见没有?”他环视四周,“户部尚书算三个月的账,她三天就算清了!”
全场鸦雀无声。
宋甜不动声色地收回碗,指尖微微发抖。这不是夸奖,是宣战。一句话就把她架到了风口浪尖。
胤礽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屋内官员的脸。有几个低着头,手指抠着衣角;有一个眼角直跳,显然是怕她查到自己头上。
康熙走到窗前,望着运河方向。风吹动他鬓边几缕白发,像枯草在摇晃。
“你这一招辣汤破敌,倒是新鲜。”他背对着众人说道,“可你知道最厉害的是什么吗?”
没人敢答。
“是你能让这些盐块说话。”他转过身,“别人眼里是赃物,你手里成了证据。这才是真本事。”
宋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辣汤渣,围裙上全是油点和泥印。
她不像个官,更像个刚从灶台爬出来的泥猴。
可皇帝的话已经传出去了。
从此没人能再说她是“不过是个厨娘”。
胤礽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接下来呢?”
“接着算账。”她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个方格,“先把每口缸对应的盐量登记下来,再按刻痕编号排序。要是运气好,今晚就能拼出完整的资金流向。”
她一边写一边嘀咕:“还得找个人专门记账,不然我非累死不可。”
胤礽盯着她写的字迹,忽然道:“我让东宫舍人调一名文书过来。”
“不要。”她头也不抬,“我要十四阿哥。”
“他?”胤礽皱眉,“他连字都认不全。”
“但他不怕辣。”她咧嘴一笑,“而且敢往敌船上砸罐子,这种人写账最老实。”
胤礽没说话,嘴角却松了半分。
康熙听着他们的对话,没阻止,也没表态。他在堂前踱了几步,忽然问:“你那天在密道里,是怎么认出那些暗语的?”
宋甜笔尖一顿。
“感觉。”她说,“就像尝一道菜,火候差一点,味道就不对。那些刻痕太整齐了,反而露了马脚。
宜妃宫里的掌灯宫女写字习惯收尾带钩,我在她送来的盐引上看见过。”
康熙点点头,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她?”
“我不知道。”她抬眼,“但我知道,只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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