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关至天夷,过临鱼,一路北上,直指勾瑶。
此地乃征讨樾王之前哨,亦为樾兵屡犯云樑之要道。两山夹峙,中有一条黄沙路,如蟠龙盘曲,绵延十余里,通天夷而去。守此咽喉,便执掌先机;出此隘口,即离云樑,入疆樾之境。
鹤华确实是个好马,能撵上骕骸的马蹄。
千里奔袭,马未停歇。纵是张郢简这般铁打的筋骨,亦难免疲色,聂知韫却兴致盎然,一路眉眼生辉。大胤虽一统乱世,仍沿前朝旧制,束女子于闺阁。能纵马览山河之女子,世间寥寥。
用聂知韫的话讲,就是女子眼界浅,见不到这般迥然不同的风土人情,一辈子圈在一个地方,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以为世间不过尔尔,万千儿的景致都入了眼底,殊不知这自己走不出的大山外头,别有百种风情。这世道缺的是有想出去瞧瞧这种想法的女子,她是第一个做到的,以后可能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女子出远门领略山河是个天经地义的事。只怕自己先缚了自己,如附庸般,忙生忙死,不得自在。
“待我学成武功,也要做名震八方的大将军。”
“我等着。”
一样的时节,云樑刚刚袭来凉意,父亲恰准备多添衣裳,红红绿绿的也方开始枯凋,往北的中原累雨连连,花叶尽落,再往上的苍北,则已然天寒地冻,凛冽入骨,连手都不愿意敞露在外头,直往兜里掖,塞得越深越好。
二人风尘仆仆抵达勾瑶大营,聂知韫方觉当年假伐邶王之阵仗,比之眼前真征疆樾之军容,实如萤火比皓月。她不由莞尔——昔日竟信那戏做得十足,而今才见识张郢简掌中真龙之威。
“持国大将军到——”
须臾间,千旗宏开,万夫下拜。一眼望去不着边际的大军齐声长和:“恭迎持国大将军!”吼声嘹亮,弘扬万里。金甲镇地,袭作猛虎傲猎之势,长矛戳天,腾为银龙睥睨之威。杀气震野,鼓声回荡,兀龙卫闪出一条恰两人宽的小道,聂知韫揽着张郢简的胳膊屏气凝神的走进小道,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微微低着头哪也不敢张望,心都快蹦出了嗓子眼,直到入了营帐,才稍稍定了定神。
“到了此地,便没有静苏伺候着,万事接需你自己留心。”张郢简将一盏温茶推至她手边,“我为将帅,军务繁杂,恐有顾你不周之时。”
聂知韫捧茶暖手,默然思量:自己何尝不是一直独行?只是如今身在西北沙场,女子形单影只,确多不便。
幸而她悟性非凡,张郢简所授招式,略加指点便能触类旁通。
“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夸我的。”聂知韫当时这样说,可张郢简听得却是一愣,听她与那山上的老者的对话,张郢简也是半信半疑,因为他也不记得小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原也信命理。曾有卜者言他天生情根断绝,终身不会动心。直至十年后遇见聂知韫,方觉此言荒谬。可前几日随她见了那老者,又恍觉天命如盘,似真能窥尽玄机。
“世子妃,军中无女眷,将军又军务缠身。您若有吩咐,寻末将便是。”帐帘忽被掀起,一道清瘦身影逆风而入,躬身行礼,“将军策马征伐,末将这副将倒落得清闲。”
聂知韫循着声儿仰头瞧向帘门,见此人浓眉下一双迥然墨眼,藏无流俗,磊似神仙,亭身玉立,琼花作骨,极为耐看,俨然学冠云烟玉,玉面书生之相。初眸此人,她的脸上俄而浮现一层惊诧。想不到这黄沙滔天的粗野之气下,还能见此细腻之人。
“末将裴朗,见过世子妃。今日得见,实属天缘。”
聂知韫忙搁盏起身,虚扶一把,心下暗忖:既已离了京城,何必再冠这世子妃之名?不由颊染轻霞,解释道:“甚么世子妃……”
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头张郢简故意放大的声音给塞回了嗓子眼。
“怎的?嫌我张郢简配不上这称谓,不肯认了?”聂知韫回头,见他侧身环臂,怀中仍抱着那柄“北风息”,眼角余光悄悄瞥她,气鼓鼓的模样,倒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将军,奇袭营已整装待发,是否即刻出征?”
“暂缓。”张郢简掂量着裴朗方才言语,没好气地挥手,“一路劳顿,本将需歇息,世子妃亦然。你先退下,传令全军今日休整,无战事。帐外未有我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裴朗不知如何是好,讪讪应声退去。
“何故赶他?”聂知韫不解。
“初见面便来套近乎,还要‘照顾’你——”张郢简眯起眼,捏着嗓子学道,“‘将军忙~我不忙~’瞧他那眼神,分明居心叵测!”
聂知韫被他的怪样逗笑:“人家是为你分忧。”
“我,我才不忙!”
要说聂知韫不聪慧,随机应变把熹贵妃骗了,武功习得也是快熟,可要说他聪慧,这个节骨眼张郢简已经酸成个醋坛子,就差直接把醋灌进嘴里,她还没感受到。
“你不知道,天夷这边都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这里一直有人会盯着落了单的美人,然后把她带到千里外的一个疆场,所以不要相信那些对你好的人,这里的人都很凶悍!不可貌相!”张郢简故意压低嗓子,伸出手指指了指西边,外表正经的样子却又虚张声势的吓唬她,可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越说越没有底气。
“可方才裴朗说军队已候多时,军国大事,岂能说停就停?”
“我和樾王交手多次,他个老古板不懂兵法,只喜硬干,仗着西部的男子犷野就以为兵法什么的没有用。所以我这兵法书在他这里就跟白读一样,我便也不以兵法对他,我这喜欢突袭的打法他也是习惯了,对我也是算得上知根知底,这次我千里迢迢赶到他必然有所耳闻并且有所准备,我再贸然挥兵西上,岂不正中他的下怀?”
聂知韫捻指细思,忽觉此言在理。
果然世间至理:克才子者,非世子,乃痴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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