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铃此时很不爽。
她站在东宫偏殿,看别人给江鹤一灌药,脸色黑得同那碗药差不多。
据说那药可名贵了,她家殿下花了不少银子,又为了能让这药有产生中毒症状但不伤身的功效,额外加了一大笔银子。
可卫迟风说,江鹤一竟然骂她家殿下“毒妇”……
薛竹铃咬牙切齿,恨不得往药里掺点别的东西。
卫迟风看她蠢蠢欲动,一脸想要使坏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薛竹铃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小心我也给你下毒。”
卫迟风双手环抱于胸前,小声道:“殿下要保他,毒是万万不能下的。”
薛竹铃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卫迟风朝她歪了歪身子:“不过,你可以趁殿下不注意,悄悄打他两巴掌。”
薛竹铃双眼一亮,看向被灌完药的江鹤一,撸起袖子就要过去,结果被卫迟风拽了回来。
她正要骂人,却看到许长宁带着苏明烨走了进来,只好放下袖子,怕方才的动作被许长宁看到要挨骂,赶紧拉着卫迟风灰溜溜地跑了。
“鹤一……”苏明烨看江鹤一毫无意识地躺在榻上,榻边还有一盆血水,心惊不已,忙奔至榻边,一手把脉,一手去打开药箱,急着要给江鹤一解毒。
可他尚未打开那药箱,动作便顿住了。
这脉象……不对……
苏明烨一时不敢相信,又探了江鹤一的呼吸,又把脉许久,脸上急色才渐渐褪去。
江鹤一的呼吸平稳,似是熟睡,体内不仅无毒,从前埋下的病根,竟也好了不少。
苏明烨多年来都想要为江鹤一调理身体,可他没有名贵的药,江鹤一更是隔三差五便挨打受伤,落下的病根便越来越深。
如今江鹤一咳出这些淤血,日后体内血液流通便会愈发通畅,眼下他手心的温度也比往常暖了许多。
“如何,还有救吗?”许长宁坐在一旁悠悠道。
苏明烨端起一旁的药碗嗅了嗅,心中恍然,虽说许长宁套了他的话,可总归是没有伤害江鹤一,已算是幸事了。
只是她为何,要散播江鹤一中毒的消息?为了掩人耳目?
苏明烨未细想,先恭敬地跪在许长宁身前,行了一礼。
许长宁摆手让他起来:“行了,你这一把骨头也是脆的,跟他差不多,别总是又跪又磕头的,万一有个好歹,你们燕大皇子殿下醒了,还要找孤算账,他这嘴,可真够毒辣的。”
“这孩子只是嘴硬,若他知晓殿下之恩,定不会再如此。”苏明烨忙为江鹤一说话。
江鹤一说话如何难听,他一清二楚,看来许长宁也早有领略。
可为何江鹤一屡次得罪许长宁,她对江鹤一的态度却是这般舒缓?
这一句面无表情的话,竟叫他听出了几分……嗔怪……
莫不是这皇太女殿下,当真看上这臭小子了吧?
苏明烨犹豫片刻,再度伏身,问:“小人斗胆,想问殿下此举是何用意?”
“孤不要弱不禁风的棋子。”许长宁站起身,扶起了苏明烨,“你回去吧,只当他身中剧毒,无事莫要离开静思院,有人要给他下毒,便有可能给你下毒,孤的人会看着,你自己亦小心些。”
苏明烨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江鹤一,但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关上门那一瞬,他透过门缝,往里偷看了一眼。
许长宁行至江鹤一的榻边,竟坐了下去。
看到她望着江鹤一的眼神,苏明烨心中那丝顾虑,忽然便烟消云散。
那眼神,他也曾见过。
在周徽音望着他的眼中。
是那般的……温柔缱绻……
如此安睡的江鹤一,让许长宁感到恍惚。
没有怨恨的眼神,没有刺耳的恶言,就像前世一般,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许长宁缓缓在他身边躺下,侧身望向他的睡颜,抬起手,肆无忌惮地轻描他的轮廓。
从前每次醒来,他都已经离开,或是已戴上面具,他是那般谨慎,乃至六年间,她都未曾见过他的面容。
她的指尖,最后落在他眼角的泪痣上。
犹如被烫着一般,她的指尖轻颤。
前世……他也有这泪痣吗?
还是说,前世之苦,化作了一滴不灭的泪?
许长宁稍稍倾身,一吻轻落在江鹤一的眼角,如他从前吻去她的眼泪那般,轻轻触碰,久久停留,留下了她双唇的温度。
“云止……好好睡一觉吧……”
她微微蜷缩起身子,把冰冷的手放入昏睡的江鹤一手中,在阳光落了满屋的时辰,阖上了眼。
*
自从命人收买严伯钧身边的一个太监去给江鹤一下毒后,谢筠便一直留在宫中,时刻等待消息。
他近日收到的所有消息皆称,江鹤一已昏迷多日,而东宫一筹莫展,就连从东宫出来的苏明烨也面如死灰,回到静思院后便再度一病不起。
且那日许长宁将江鹤一从司训房接走时,许多人目睹江鹤一的模样,那面色惨白得,说已是尸体一具都有可能。
那名负责转交毒药的侍从回禀道:“可惜太医署已被封锁,我们的人无法亲自去东宫确认江鹤一的状态,但那日在司训房,他们把过江鹤一的脉,确认他已中毒。”
谢筠颔首:“那便足矣,那太监与调制毒药的太医,处理好了吗?”
侍从低声道:“太医本是我们的人,在动手前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是那太监是严相的人,有些麻烦,需得营造自尽的假象,不过手下的人已在行动了,他活不过今夜。”
谢筠长长舒出一口气:“甚好,确保那太监可以牵连出严伯钧。”
他起身对仪容稍作整理,在一旁候着的谢伍见状,动手帮他卸下身上所有配饰。
“向老爷禀告此事之前,公子莫忘了一事。”谢伍提醒道。
“自是不会忘。”谢筠看向那侍从,侍从当即意会,答道:“公子放心,我已命人救助了两名乞儿。”
谢筠朝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杀两人,便救两人,平衡之道,向来是谢望松最看重的。
而谢筠他自己,便是因这平衡之道才存在的人。
“对了伍叔,稍后你让人挑选几副上好的补药,给东宫送去。”谢筠低下头看自己的衣襟是否平整。
谢伍走到他身前,为他拉直衣襟,有些担忧:“老爷说殿下分明是在挑衅我们……公子赠药,她可会领情?”
“严伯钧那老东西,一直暗中想要扶植新储君以替代她,眼下,他又毒害了许长宁亲择的翊圣郎,许长宁若是聪明,便应当知道,那老东西对她的威胁更甚。”
谢筠冷笑一声,“她在朝中,绝无可能与父亲和严伯钧同时作对,而她唯一可向谢家示好之法,便是重新选择翊圣郎,我赠药于她,便是给她一个提醒。”
他能看出,谢望松肩上与日俱增的重担,世家的贪婪,逼得谢家不得不夺取更多。
左相之位,已填不饱他们的贪欲。
可父亲不宜直接摄政,如此难得民心,唯有他以翊圣郎、日后的皇夫之名,为父亲在朝中行事予与最大方便。
谢筠走到屋外,望着东宫的方向,沉声道:“但若许长宁不识相,便休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
翌日,许长宁再度踏入司训房,一身明黄色衣裳,明媚如阳,神色却极为阴沉逼人。
她得到消息,卫率已找到江鹤一下毒之人,此人是严伯钧身边的一名太监,只是这太监已畏罪自尽。
严伯钧匆匆赶来时,一声“荒唐”尚未喊出,便被许长宁当众揪住了衣襟。
许长宁满眼愤怒,严伯钧亦没有好脸色,甚至恼羞成怒意欲还手。
在场的谢望松忙出手阻止,缓声劝许长宁冷静。
许长宁并未松手,而是揪着严伯钧去了停放那太监尸体的屋子,砰一声关上了门,声音与力道之大,仿佛那门要被震碎。
严伯钧不悦地拨开许长宁,动手整理衣襟,不悦道:“殿下倒是演得开心,让老臣的颜面往何处搁?”
“演得不真切,如何骗过谢望松?”许长宁一脸无辜,负手行至白布覆盖的尸体前,“他要陷害你,孤可是为严相在谋划。”
“说得好听!”
严伯钧冷哼一声,也走向那具尸体,怎知白布之下的人猛地坐起,给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他抬手便给那太监劈头盖脸来了一掌,低骂道:“你要吓死我吗!”
“相爷……”那太监跪地行礼,他的脸色因为涂了伪装而惨白,连眼底乌青都像极了死人,此刻痛哭流涕起来,愈发吓人,“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啊!谢家那些混蛋,以奴才的老母亲威胁奴才,欲让奴才行下毒之事以陷害您,奴才宁死都不愿背叛您呐……”
“那你为何接下银两和毒药?”严伯钧甩了甩被太监拽住的衣袖。
那太监当即闭上了嘴,也不敢哭了。
严伯钧愤愤道:“若不是殿下的人察觉,提前阻止了你,你要害死我!殿下的人救你,可我眼里容不下沙子,你就该死!”
“相爷饶命啊……”太监吓得发颤,低着头求饶。
“留着人证,总有一日可派上用场,孤已想好托词,为严相与此事撇清关系。”许长宁给那太监扔去一包薛竹铃准备的脂粉,“别哭了,自己去对着铜镜,将脸上的妆给补好了,若你隐藏不住,便只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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