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宁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促成自己的婚事而这般努力,甚至可能要为此得罪所有朝臣。
她坐在含元殿龙椅旁的御座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雕刻,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官员。
他们此刻却没有看她,视线皆聚焦于站在她身侧三步外的江鹤一。
江鹤一垂着眼,不与那些人对视,可仍觉得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几乎要看穿个洞来。
“诸位,半月后便是燕长皇子及冠之日,亦是孤册封翊圣郎之日。”
许长宁的声音沉厚稳重,让江鹤一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然她的内心并不如声音那般冷静。
“册封大典,孤决意在宫外举行。”
果然,话音未落,下方朝臣便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四起,绝大部分人的神色都写着了“不同意”三字。
谢望松与严伯钧倒是平静,一个早已知晓许长宁所图,一个早已知晓许长宁不会循规蹈矩。
很快,礼部尚书赵晖便开口反对:“册封敌国质子为翊圣郎本就非议颇多,移至宫外恐怕不妥!殿下三思!”
他一开口,阶下大半的人也随之跪下,齐声道:“殿下三思!”
许长宁睨了赵晖一眼。
他又在替谢望松说话,看来此前威胁他的把柄已经无用了。
她还挺好奇,究竟是何种贿赂,会让赵晖心动到放下那种把柄。
不过看赵晖一副面容惨淡的模样,应当是被抓到了更大的把柄。
“赵尚书记性不佳呀。”
许长宁不紧不慢,眼下一只脚踏入了战局,她倒是少了几分忐忑,慢条斯理道,“你可是忘了卜选那日的情形?昨日严相亲自带人对燕皇子进行考核,考核已然通过,如此,孤与他的婚事,还何来的非议?”
赵晖有备而来,继续道:“可册封之礼,自我朝建立以来,从未在宫外举行过——”
“如此岂不正好?”许长宁忽地笑着打断,“新岁将至,赵尚书若将册封一事与雍京城贺新岁一事同办,双典同辉,全城欢腾,可尽显我昭国天家气象。此事若成,便是青史里都要记下一笔的盛事,此乃历任礼部尚书想都不敢想的功绩。”
“臣不在乎此等身外之名,臣只怕殿下如此不合礼制。”赵晖毫无所动,反而是他身边的礼部侍郎神色松动,似是被许长宁的描述所打动。
“不合礼制?赵尚书说的还是昭国礼制吗?”许长宁轻笑一声,起身负手行至江鹤一身边,望着他说道,“正好,燕皇子殿下近日熟读昭国礼制,孤想问问,孤与你的婚事,事关两国之交,是私事,还是国事?”
江鹤一在许长宁看向他时,手心便冒出了汗。
但他此刻却很好地掩饰了所有情绪,十分规范地朝许长宁一礼,回答得果断:“回殿下,自是国事。”
“既是国事,让我大昭百姓知晓并亲眼见证,有何不合礼制?”许长宁做出一脸困惑的夸张神情。
江鹤一没料到,许长宁竟在朝堂上演了起来,忽然感觉紧张淡去了几分。
“臣亦不解。”他看向赵晖,也演得满脸真诚,“许是关于昭国礼法,赵尚书私藏了些典籍,那些典籍中另有说辞。”
“哦?那孤还真想看看赵尚书手中的典籍是何说法。”许长宁缓步走近赵晖,“太宗皇帝曾在朱雀门亲迎燕使,化干戈为玉帛,得来东疆几十年和平。如今孤效仿太宗皇帝,让雍京城百姓再次见证和平之约,有何不妥?”
许长宁侧头望向仍然站着的谢望松,微微扬唇,“莫非赵尚书手中的典籍上认为,太宗皇帝所为不合昭国礼制?”
谢望松并未躲避,而是恭敬地一礼:“礼法事小,可殿下的安危事大,雍京城鱼龙混杂,仇恨燕国的百姓不在少数,在宫外行册封之礼,恐怕不安全。”
许长宁正好将话接过来:“相信在谢相的操持下,南衙十二卫定能胜任护卫之责。”
谢望松正要接话,许长宁却好似想起什么,忽然又道:“莫非谢相是担心此事责任过大?谢相大可安心,既然此事乃孤所提议,便不能全让诸位承担。卫迟风——”
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卫迟风行入殿内,单膝跪下行礼:“臣在。”
“为减轻谢相与兵部尚书的负担,册封大典的护卫一事,交由你来统领。”
许长宁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下,不想留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她转身想要走回座位上,快速将此命令写成诏令,板上钉钉。
“殿下忘了您的兄弟与妹妹吗?”
一道高声质问从身后冲来,许长宁步伐一顿,果然,此事定不会这般顺利。
“殿下忘了洛宸的冤魂,忘了战死在燕国的将士们吗?!”
赵晖撕破脸的声声质问,仿佛烧得滚烫的油锅忽地炸开,油星子混着火星子四处飞溅,引起殿内又一轮骚动。
许长宁回过头,感到有些讶异。
他竟会为谢望松做到此等境地?
赵晖脸色惨白,神色悲戚,指着江鹤一大声喊道:“让弑我子民者之子登朱雀门受册,殿下是教太庙列祖列宗看我大昭笑话吗?!”
此话使朝堂瞬间陷入死寂。
江鹤一咬紧了牙关,指尖在袖中蜷起。
他能感觉到殿内半数目光都带着刺,齐齐朝他扎来。
他逼着自己不能露怯,直面赵晖的目光。
这人像是被逼入了绝境,这样的疯狗,最是肆无忌惮。
许长宁盘算之事,怕是棘手了。
一直未语的严伯钧一派,忽有一人带头跪下:“赵尚书所言极是!当年太宗迎燕使,是因燕国主动示好,可如今燕军在东疆屯兵,屡屡侵扰,此时册封燕国质子为翊圣郎,恐堕大昭军威啊!”
江鹤一看到许长宁背在身后的手,紧攥成拳。
“一场婚事如何会堕大昭军威?尔等如此小瞧东疆将士吗?”她也提高了声量,表情再无戏谑,“再者,孤在为国而计,在为两国和平而谋!从前枉死战死之人,想要的是和平,而非困于仇恨,看战火再度蔓延,子孙后代继续流血!”
“殿下怎可保证此人能为昭国带来和平?光凭他一张嘴,我等便要信他吗?”
赵晖眼角都红了,颇有歇斯底里的苗头,“他可敢立即歃血立誓,若燕国背盟,他便于雍京城头自刎谢罪,五马分尸?!”
此提议犹如往油锅里掺了一把辣椒,炸得殿中劈啪作响。
众人私语之声愈发沸腾,各执己见,许多人在顺着赵晖的话往下说。
他们在讨论如何处死江鹤一才合适。
自缢、喝毒酒、凌迟……仿佛此事已成定论。
许长宁看着失控的局面,眼神愈发阴沉,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忽然,她的衣袖被人轻扯了扯。
许长宁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江鹤一。
他面无惧色,朝她无声颔首。
刹那间,耳边的嘈杂声似被阻隔,许长宁感到呼吸一紧。
他这是何意?
他可知晓他在做什么?
江鹤一看许长宁似是失神,以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敢。”
“让我帮你。”
这便是棋子该做的事。
今日她让他来,不就是为了堵住这些朝臣的嘴吗?
让他们冲着他来,她是不是便会轻松一点?
许长宁凝望江鹤一片刻,轻轻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孤的翊圣郎说他敢。”
她重新坐下,看向众臣,沉声道,“可孤不准。”
江鹤一本已准备好,闻言一怔。
为何?
不是要他来当挡箭牌吗?
“尔等听听赵尚书此言有多荒谬?”
许长宁冷笑一声,“孤从未说过,江鹤一定能为昭国带来和平。刨除情意不谈,他只是我等与燕国和谈的筹码,一个人,如何能代表燕国所有人?若赵尚书要求仅凭一场婚事,便要保昭国无忧,大可以去说服燕国皇帝带上国玺来此与孤成婚,而不是在此大放厥词,要逼死孤的翊圣郎!”
江鹤一垂下眼,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在保护他……
可正是如此,让他愈发觉得自己无用。
赵晖跪在地上,毫无让步之意,神情近乎狰狞,大喊道:“殿下要在全城百姓面前册封他,若他不发此毒誓,殿下如何知晓他忠奸?如何知晓他不会祸害昭国?!”
“放肆!”许长宁猛地拍桌,亦提高了声量,“孤看上的人,孤自知他是否忠心!赵尚书可是在质疑孤?!”
赵晖垂下头,双肩隐隐在抽动,似是在笑。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他一遍遍呢喃,已然魔怔,跪在他身边的人甚至感到有些害怕,默默挪远了一些。
“若当真忠心……”
赵晖再度抬头时,双眼已是猩红,他倏地伸手摸向脚边,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竟当场掷向了江鹤一!
“便该受此一刀证清白!!”
赵晖仿佛早已为此练了许多回,那一刀又快又狠,教所有人大惊失色。
刀刃看似冲着江鹤一而去,却擦着他的肩头,朝御座之上的许长宁飞去!
卫迟风跪在阶下,见寒光掠向许长宁时,喉间爆出一声沉喝,腰间长剑不及出鞘,飞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