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蕴气,她摸着花厅外壁上的花砖,悄悄地近了明间后墙,贴在离屋中人最近的地方,聆听一举一动。
宫中来的天使日日在皇帝身边晃荡,摇唇鼓舌造的风浪比枕头风还易多发,向来是不好得罪的。以前每回来,即便是打秋风,她也见着宁王妃笑脸相迎,被狮子大开口地讨要钱银,也只抖一下眉毛,没有不应的。
但这回,宁王妃罕见地抵抗了太监的要求,言辞甚至不甚委婉:“老身哪里为难中贵人了?中贵人来我家,哪回不是上好的贡茶请吃?那画像我也看了,早有直言,这般容貌姝丽的女儿,谁见了都是过目不忘,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为全了贵人差使,也教府邸上下年龄相当的女儿家,皆按名册传唤到前庭以供勘验。这不也瞧了,哪里有这一号的人物?”
这位内监向来在落魄的宗亲府邸里抖威风惯了,不料得一向和顺温柔著称的宁王妃,今朝如此鲜明地反感他,不由得脑袋木了一会儿,转过头来也怕丢了个好大的钱袋子,讪讪地辩解了几句,又将前因后果好说歹说,落到青蘋耳朵里,听得分明。
原来物换星移间,身子渐渐好转的不光有青蘋,还有一位死里逃生的老人。
被允许传递的口径中,皇帝十数日来,辗转病榻,日渐沉疴,钦天监夜观天象,直说是妖星作祟,遂急请百年前弃官的云房真人嫡传,寒山道的仙师进京。在仙师指点之下,帝苑东垣下挖出含有皇帝生辰八字的邪物,继而又在京郊的社稷坛下,找到了诅咒大魏国运的咒符。
魏帝震悚,正要诏令暗卫和大理寺追查到底是何方势力,胆大包天,诅咒君王,诅咒魏国。不想那伙人竟然自己跳了出来,施了邪术企图入梦刺王杀驾,幸得寒山道徐仙师赶来救驾,杀退了妖邪。英明神武的魏帝陛下也趁着妖女刺驾时,临危不惧地认出了她的来路——巫蛮王族余孽。
照着仙师的意思,立秋以来的诡异土雨,也是巫蛮余孽作祟。
魏帝本来半信半疑,谁料得经此一夜后,长安雨过天晴,城外徘徊的致病疫瘴也烟消云散。
遂将徐回奉若神明,请求其前往巫蛮旧地的洼月山,招魂被困死的十万大魏精兵,为君王守夜。
这桩事,太过怪力乱神,惹得传话内监都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据说见识过仙师法力的宫闱内人,都和皇帝一样深信不疑。但外宫朝臣,吵得沸反盈天,激烈反对皇帝大搞鬼神玄学,认为徐回是江湖骗子,招魂军士守夜更是天方夜谭。但很快,有另一件事,让风口浪尖上的徐回得到了温和的谅解——原来巫蛮治地之一的临尘郡,爆发了民变。
民变之乡,聚集了一股脱胎自巫蛮国教的邪说歪理传播者,他们自称,娑罗花教。
其信者悄然潜伏,仿佛风吹种子,先在巫蛮诸乡隐秘不发,等待时机,里应外合,揭竿而起,仿佛遍地开花。
他们号曰:娑罗花开,圣女反生,残烛复明,千祀未已!
先前的拼命反对者,很自然地理解且美化为皇帝有先见之明,先抬高道门的地位造势,编出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先从玄学之说上狠狠地掼巫蛮复国者的一嘴巴子。
等这位仙师一走,魏帝立刻诏画工进宫,将那行刺的巫蛮女子形貌复现,全京戒严,搜查余孽。
“所以您听明白了么?”内监加重语气,“这事,攸关谋大逆啊!”
旁边另有一位小黄门说:“都晓得贵府有位女眷,常在城南施粥施药,给百姓看病,不收分文,今日怎么不见得?”
忐忑不宁的心,更蓦然被攥紧了。
青蘋将金匮抓在手中,蕴了势,随时准备将一屋子人麻翻,轻功离去。
“青蘋是犬子新妇,未得诰命,不便见外客。”只听见宁王妃答。
内监意味深长:“难不成,王妃娘娘想包庇……?”
“绝无可能!”
王妃气壮理直,有别于气焰嚣张,听起来是理所当然:“她既是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老身认定的家人。难不成中贵人意指,宁王府的叛贼,那我们宁王府成了什么?贼窝吗?”
宁王妃掷地有声,叫一墙之隔的青蘋也愣住,绷紧了,准备轻身燕飞的身子骨也松懈下来。
她刚进京城时,恰逢老宁王过身,宁王妃顶着圣眷疏离的压力在京城到处走动,想为李青□□色一个能在御前说得上话的岳家,请旨将爵位承袭了。往清流学士夫人的内院诗会上递上一函名家古本,在开国勋贵宅邸里的陪着斗富夸豪——竟是拣尽高枝,精打细算。
等李青阳回京,将青蘋从马背扶下来,她初见李青阳口中这位温柔慈爱的母亲,就看到对方眼底一片幻灭的狼藉,而她就是那根刺破泡影的针芒。
宁王妃不是没有刻意地疏离过她。一开始也不同儿子吵,只把她晾着,看作透明人,望儿子新鲜劲过了,或赶走,或纳小,都行。不要误了找个在金銮殿上张得开口的岳家,把王爵弄回来才好。
后来见李青阳意志坚定,王妃也认了命。将青蘋唤到身边,立了晨昏定省的规矩,尝试教她摸算盘,看账本,记一记京城贵族人情往来。
王妃很快发现,即便她诚心诚意地学,并未刻意地反叛,也根本不是这里头的货。毕竟是江湖间捡回来的一块顽石,琢成缄默内敛时看上去有几分高贵的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渐渐地,王妃又认了,甚至感觉做的一切改造都是沐猴而冠,荒唐可笑,也再不用王府的规矩拘着她。
那段日子,只要青蘋走过花厅,就听见一声声的叹气。
好在,她尚有一技傍身。
是第一年的冬至,和很多贵人一样,为博个善名,积点儿阴德,宁王妃也照例施粥施药;但和很多贵人精打细算地如何用最少的钱银博最大的名声不同,王妃会亲自督促如何将粟粥熬得稠密养胃,甚至叫人煮了茱萸羊肉馅儿的饺子汤,又延请郎中坐庐义诊。
不巧又巧,郎中前夜风寒病倒。
义诊的风声已放了出去,宁王妃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直到捧着药王金匮的青蘋出现在她面前,似一场及时雨叫她长舒一口气。
从那以后,王妃彻底和解了,再不为无法将她琢成大家闺秀的样子自困自扰。
但“家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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