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曳上回见到温乘庭,已是三年前。
这位挂着“父亲”名义的男人实在太忙碌,身为联邦议长、第二星域最高执政官,盛名之下,是处理不完的公务,鲜少能见到人影。
在温子曳看来,温乘庭简直就像一架不会累的工作机器,孜孜不倦地坐镇在系统控制台前,每时每刻都要过目来自各个星球成千上万的数据。他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连轴转起来最长十天没有合过眼,要不是有极高的精神力和专门的药剂师调理支撑,大概早就猝死了。
对自己尚且这样严苛,温乘庭自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妻子与孩子。
就算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花费了最多心血、最受期望的温子曳,和他的关系都更像上下属,而非父子。
现在“上司”要来问责,温子曳当然不能草率应付。
第二日一早,他难得地穿上正装,一身浅灰色西服展肩掐腰,笔挺清爽。发型也特意打理过,向上梳起,露出额头,较平日里多了几分雅致与拘束,瞧上去很有精英气场。
他系好领带,垂眸往衣襟别好胸针。
镜子里的青年模样有些陌生,微笑一丝不苟地挂在唇边,春风和煦,宛如被写定的程序。
漆黑眼眸中看不出半分情绪,客气、疏离、带着显而易见的距离感,不怒自威。
温子曳其实更熟悉自己的这副样貌,只要摘下眼镜,就是三年前呼风唤雨、人人仰望的温大少。
他曾以这种面貌活了二十多年,短短三载的放纵与堕落,还不能令他完全遗忘过去的教育,捡回来不费吹灰之力。
很难言说心底的感受,温子曳定定望着穿衣镜,横生恍惚。
他觉得一切都像梦,都是不真实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伪装的纨绔,身份、能力、责任……那是塑造了温子曳的一切,他的自尊、人格、性情、行为模式,早就刻入骨血。但凡他还是温家的大少爷,就不可能丢得掉。
“少爷?”
从后传来的清润嗓音,打破了温子曳的恍惚。
他回过头,祁绚冰雪一样的白发映入眼帘,带着深冬的凛冽寒意,将他拉回现实。
那双漂亮的瞳眸充斥着疑惑,好似不明白他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温子曳“嗯”了声,他忽然有了个绝好的主意,笑一笑,朝祁绚招招手:“你来得正好。”
“有什么吩咐吗?”
祁绚走近,低首询问。
他的星际语越来越挑不出错处了,行走坐卧的仪态也逐渐有了优雅的雏形,属于蛮荒的那种野性正迅速从身上褪去。
温子曳瞧着他,怎么看怎么满意,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契约兽,亲自打磨的璞玉。
“需要你帮个忙。”
温子曳扯开袖口,摘下手表,露出泛着浅浅青筋的白皙手腕。
他用眼神示意祁绚:“在这里咬一口。”
“什么?”祁绚莫名其妙。
他端详了会儿,认真地对温子曳说:“少爷,底下是动脉,咬破了会很麻烦。”
“……”
温子曳和他纯粹的目光对视,败下阵来。他怎么忘了,祁绚根本不懂这些。
“把手伸出来。”
祁绚依言,温子曳捉住他的手,不让他逃走,低头,唇瓣贴上柔软的皮肤,重重一吮,接着轻轻一咬。
祁绚只觉腕上湿热,倏然疼了一下,很细微,痒酥酥的难耐。
他下意识抽回手,看到腕上凝固了一枚小巧红痕,红痕周围还留有一圈牙印,奇异地煽.情。
温子曳指了指自己的杰作:“像我这样,明白么?”他想到祁绚的力气,蹙眉提醒,“轻一些。”
祁绚好像有点明白,又一知半解,他答应着倾下身,张开唇,朝那看上去分外脆弱的手腕咬去。
真的不会咬断吗?
犹疑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小心地收敛起力道,学着温子曳刚刚的动作,先吮再咬,灼热吐息全数洒在上边。
温子曳手腕一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自上而下地俯瞰祁绚的发顶,似乎效果并不到位,对方再度低下头去,嘴唇严丝合缝地吻上手腕,笨拙地厮磨。
右侧虎牙时不时带来一丝刺痛,明明是算不上什么的接触,他却觉得似乎比之前血毒发作时做的事情更加亲密。
感觉真奇怪,温子曳想,会主动要人对自己这么做的他更奇怪。放在三年前,被他人这样贴近,肌肤相触,是绝对无法想象的事情。
……看来他的确变了很多了。
好不容易留下痕迹,尖牙却不慎划破了一点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
祁绚懊恼地皱皱鼻子,正要道歉,温子曳则不在意地揩去血迹,用手表遮住了那块地方,放下袖子,挡得严严实实。
“做的不错。”
他赞许地摸了摸小狗的头发,“好了,我走了。”
温子曳看到祁绚的眼睛闪了闪,微微一笑,他知道这家伙只是表面安分,不可能放过这个时机,便也不说什么“在家好好呆着”的废话,摆摆手,转身出了门。
*
温家并不在上城区的自治区,属于中央星警备力量最严密的内环中枢。
光是乘坐磁悬浮缆车入环,就要通过三道关卡的反复审核,需要经面容、骨骼、指纹、声纹、虹膜、DNA、精神力等一系列的采集核验,只要一项出现问题,就会被当场逮捕。
关卡放行,缆车在轨道上极速滑翔,云层飞舞,象征联邦的钢铁科技树矗立在议政大楼前,冰冷庄严。
温家距议政大楼并不太远,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庄园。
比起“庄园”,其实更像“城市”,高楼林立,五脏俱全,在南侧还坐落着一圈农园与工坊。
大约上千名温家直系人员就住在这里,数量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商圈、军政界、文艺界、科学院中鼎鼎有名的精英。
就是这么一群人,构成了精密运转的庞然大物,称作“家族”的巨型机器。
温子曳下了缆车,才走进庄园,迎面就撞见两张熟面孔。
男人吃了一惊,旁边打扮利落的女人也呆了一呆,但在短短的愣神过后,两人顿时激动起来:“大少爷!”
温子曳也没想到会恰好碰到他们——
男性名温南夏,女性名温青雪,是他从前掌事时的得力下属。
从十二岁回到中央星,这两人就一直跟着他,从质疑到心悦诚服,再到言听计从,整整十年,他的大部分行程,都由他们负责参谋规划。
最后一回是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事后,温子曳在疗养院住了一段时间,拒绝见任何人,包括焦急不已的温南夏和温青雪。
精神力恢复后,他没有打一声招呼就搬出内环,离开温家,并删除了终端里与从前有关的全部联络方式。
这种行为直接表明了温子曳的意思,他这帮下属又是顶聪明的人,发现消息被拒收,自然不会贸然上门打扰他的生活,久而久之,也就没了联系。
在温子曳眼里,他们和他已经毫无关系,但他也听说,温家至今还在争论继承人的问题,其中出力最大、最反对由温形云来接替的,就有他们那一派系。
不过这样的争论最近也有了结果,温形云的生日宴邀请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概总算快放弃了吧,温子曳想,毕竟三年来,他的荒唐事迹隔三差五地传遍中央星,任谁都不会再希望这样的家伙来当头领。
到底是过去的得力干将,温子曳对两人有些情分,便朝他们点头致意。
“南夏,青雪,好久不见。”
温南夏和温青雪更加高兴,两人一左一右围了上来:
“您回温家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大少爷,最近二少爷那件事……”
他们喜不自胜,暗自揣摩着温子曳愿意回到温家,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信号。
比起快二十岁还手段稚嫩的温形云,他们还是认为十五岁就能把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温子曳更适合那个位置,即便他的精神力如今只有D级。
这样的心思简直写明在那两张脸上,温子曳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略微讶异,想不到他们会这般固执。
算了,他来推一把就是。
温子曳摇摇头,随意地笑了一笑,这种柔和的笑容和从前十分不同,带着几分轻浮,令对面两人不禁停下了声音。
“父亲昨日回来了,”温子曳说,“叫我一起吃个饭,问问近况。”
“原来是这样……”
温青雪笑得有些勉强,只这一句话,一个表情,温子曳就和他们说明白了:他不会回来。
有关大少爷的浪荡行径在中央星传得风风雨雨,这也是家族决定放弃他的最大原因。
她其实也有过怀疑,可仍然坚持,她不相信从小看到大的那个天才少年会变成沉沦酒色的花花公子。
短短一面,她发觉的确如此,温子曳仍然心窍百转,还是那个聪明到让她惊叹的大少爷。
他不回来,只是因为不想回来,没有其他理由。
为什么?
现实摆在眼前,温青雪失去了自我安慰的借口,她太想问,又硬生生忍住,温子曳不会容许任何人刺探他的隐秘。
“既然大少爷是去见家主,我们就不打扰了。”温南夏说,侧头轻轻劝了一句,“青雪,走吧,还有事呢。”
“……嗯。”
小小插曲无声流过,前后不到一分钟,却在两人心中荡起太多波澜。
和温子曳作别后,他们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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