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进北京东四胡同里的苏家四合院,笑笑就挣开小舅苏瑾瑜的手。
鹅黄色苏绣小裙子上的雏菊跟着蹦跳,像撒了把会动的阳光——
那裙子是姥姥秦淑慧前阵子托苏州老字号绣坊做的,绣娘用的是“虚实针”技法,雏菊的花瓣边缘带着淡淡的渐变,远看就像真花落在布上。
胡同里的青砖缝还嵌着昨夜的露水,清晨六点的阳光刚漫过胡同顶,把露水照得像碎玻璃;
青砖是老北京常见的“二四墙”规格,长24厘米、宽11.5厘米、厚5.3厘米,是太姥爷苏定方1940年从砖窑特意订的,每块砖都烧得透,敲起来当当响。
露水沾湿了笑笑的小皮鞋尖,那是妈妈前几天在王府井儿童商店买的小羊皮款式,鞋头缝着小小的珍珠扣,软乎乎的刚好裹住她的小脚,可她半点不在意,踮着脚往灰瓦青檐上指:
“小舅舅你看!瓦上有小月牙!”
裙摆扫过磨得发亮的青石板,石板边缘还留着细微的凿痕。
这是太姥爷苏定方1940年特意让人从房山周口店拉来的料,当时房山青石板以质地细密、抗风化闻名,吸水率低于3%,就算经历暴雨暴晒也不容易开裂。
太姥爷雇了辆骡车,骡车一次只能载五百斤青石板,他分了三趟才运完,每趟都要在颠簸的土路上走六小时,花了整整三天才把所有石板铺好。
八十多年风雨里,石板表面被几代人的脚步磨出温润包浆,连缝隙里都沁着胡同的烟火气——
春天沾着玉兰花瓣,夏天浸着井水的潮气,秋天落满槐树叶,冬天裹着薄雪,每个季节都给石板添了层新味道。
裙摆扫过的瞬间,惊得石桌上啄小米的麻雀扑棱棱飞,却又绕了圈落回来。
秦淑慧早把这几只小家伙喂熟了,每天清晨都要撒两把当年在河北保定老家种的小米,那片小米地是姥姥嫁过来前,
姥爷特意在保定清苑区租的半亩田,当地的沙质土壤特别适合种小米,种出的颗粒比超市里的大一圈,熬粥时不用放糖都带着甜香,香得能飘出半条胡同。
秦淑慧连麻雀的羽毛颜色都能分清:
“那只灰肚皮的是老客了,去年冬天雪下得大,胡同里的树枝都冻住了,它还在窗台上的棉垫上避过雪呢,当时我还给它留了半块馒头,现在每天都来得最早。”
入院:铜铃与槐树下的悄悄话
苏瑾瑜笑着追上,西装袖口还沾着机场的风尘——
他刚从纽约开了三天跨国会议,机票上的油墨味还没散,行李箱里还装着给家人带的巧克力,是纽约第五大道一家百年老店的手工款。
他指尖带着熬夜工作后的疲惫,眼尾还有淡淡的红血丝,却被侄女脆生生的声音揉软了:
“那是老北京四合院的‘起翘五寸’,檐角上翘五寸,既符合‘天圆地方’的建筑讲究,又能让雨水顺着檐角流远,不溅湿墙根。
你太姥爷苏定方在这儿住的时候,每到夏夜就搬竹椅坐檐下,就着这檐角的影子给你姥爷讲三国,讲关羽温酒斩华雄时,檐角的月亮刚好挂在铃绳上,连风都停了听故事。”
他抬手指向檐下挂着的黄铜铃,铃身被岁月磨得发亮,刻着模糊的缠枝纹,纹路里还能看见当年的鎏金痕迹,阳光照上去时,会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
“这铃是你姥爷苏振邦1958年雪天买的,那时候他还在部队服役,是基层作战参谋,每个月津贴18块钱——
在当时的部队里,这个津贴水平刚好够补贴家用,还要攒着给家里买过冬的煤。
他攥着5块钱在王府井的五金店蹲了俩小时,这5块钱相当于他近三分之一的津贴,能给你太姥姥买两斤半猪肉,够全家改善两顿伙食,给你妈妈买一双新布鞋都用不了这么多。”
苏瑾瑜顿了顿,想起妈妈常提的细节,
“姥爷说那天雪下得齐脚踝,他从西郊的部队驻地坐公交过来,军裤腿都冻硬了。挑铃的时候特别仔细,反复摇了十几下,就怕声音不脆、用不久,耽误你妈妈上学。
跟老板磨价时还亮了下军属证,老板一看是当兵的,又知道是给孩子买闹钟,才便宜了1块钱,不然这黄铜铃要6块钱,他得再攒半个月津贴才够。”
笑笑凑过去够铃绳,小胳膊举得笔直,米白色绸缎蝴蝶结晃得像只振翅的蝴蝶——
那是姥姥用她旧丝巾改的,边角还缝着小小的珍珠扣,是妈妈年轻时戴过的首饰,姥姥拆了重新串的。“小舅舅,我能碰吗?它会响吗?”
“轻点儿拉,别吓着它。”
苏瑾瑜帮她捏住绳尾,指尖轻轻一拉。风裹着铃响漫过来,脆得像咬了口刚从冰糖葫芦上掰下来的糖块,甜丝丝的声响在庭院里绕了两圈,又飘进东厢房的窗棂——
东厢房的窗纸是姥爷去年特意换的桑皮纸,是从河北迁安买的老纸,纤维粗、韧性好,透光又挡风,冬天贴在窗户上,屋里的热气散不出去,还能看见外面的树影晃来晃去。
笑笑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是铃铃在讲故事吗?讲姥爷小时候赖床,铃铃叫他上学的事吗?”
“对呀。”
苏瑾瑜蹲下来,指了指院心那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
这是北京常见的国槐,树的胸径有80厘米,是东四胡同里树龄最长的国槐之一,枝桠能遮大半个院子,夏天坐在树下乘凉,连风扇都不用开。
树皮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
“这树是你太太爷爷苏明远1927年种的,算下来比你姥姥岁数都大。
你看这刻痕,最上面那道离地面1.2米,是你姥爷10岁时量身高刻的,1955年那会儿,胡同里刚通上自来水,太姥爷还特意用井水浇了树,说‘让树跟姥爷一起长’;
中间那道0.8米,是你小姑奶奶5岁时踮着脚划的,1968年的夏天,她拿了根小石子,蹲在树下刻了半天,结果刻歪了,还哭了半天,太姥姥哄着给她买了根橘子味的冰棍才好;
最下面这道0.5米,是去年小舅舅特意给你留的记号,就等你回来比身高。”
笑笑立刻把小皮鞋贴在石板的浅凹里——
那是几代人踩出来的鞋印窝,深的是姥爷年轻时穿的42码军靴印,1945年姥爷去部队当兵时穿的,回来后总爱在院子里溜达;
浅的是妈妈少女时穿的36码布鞋印,是姥姥给她做的千层底,鞋底纳了密密麻麻的针脚;
还有太姥姥的小脚鞋印浅浅嵌在边儿上,是民国时期的“三寸金莲”鞋,现在只能在博物馆里看见了。
笑笑惊喜地拍手:“哇!我的鞋印和姥爷的印子叠在一起啦!就像我跟姥爷手拉手一样!”
晨光里的早餐:温牛奶与水晶虾饺
早饭摆在西厢房的八仙桌上,桌子是民国时期的老红木家具,用的是东南亚进口的酸枝木,木质坚硬,纹理清晰,太姥爷当年花了三个月工资才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桌面还留着太姥爷当年用毛笔写的“食不言”三个字,墨色是用徽墨磨的,八十多年了还没褪色,只是边缘被碗碟磨得有些浅。
桌腿垫着秦淑慧缝的蓝布垫——布垫用的是她嫁过来时的陪嫁布料,靛蓝色的粗布是河北高阳产的,
当年高阳是北方的纺织重镇,这种粗布结实耐洗,上面绣着缠枝莲,是姥姥自己绣的,洗了几十年还是鲜亮,针脚都没松。
“垫上布垫,免得桌腿磨坏青石板,这石板可是你太姥爷的心血。”秦淑慧一边摆碗筷一边说。
秦淑慧端着温好的牛奶过来,手背先贴了贴奶瓶,又把奶瓶贴在自己脸颊上试了试:
“40度刚好,姥姥尝过啦,不烫舌头。
这奶是你大舅妈早上从牛街订的鲜牛奶,牧场就在大兴区的生态牧场,那边养的都是荷斯坦奶牛,每头每天能产25公斤奶,比普通奶牛高10公斤呢。”
她给笑笑插好吸管,接着说:
“牧场凌晨3点就用机械化挤奶机挤奶,挤完直接装瓶,用冷藏车运过来,温度一直保持在4度,6点就送到胡同口的订奶点——
那订奶点从1980年就有了,现在还保持着人工登记的习惯,你大舅妈每天早上5点半就去取,就怕晚了被别人领走,这鲜牛奶保质期只有3天,比超市里6个月保质期的常温奶鲜多了,里面没加复原乳,纯纯的生牛乳。”
笑笑吸了口,奶香味裹着淡淡的青草味,比幼儿园里加了复原乳的牛奶浓多了,嘴角还沾了点奶渍。
“姥姥,比幼儿园的牛奶香!幼儿园的牛奶像兑水了!”
“那是,咱们的奶没加添加剂。”
秦淑慧笑着帮她擦了擦嘴,又夹了个水晶虾饺到她碟子里。
虾饺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粉白的虾仁,透过皮还能看见虾仁上的纹路,边缘捏着12道褶,是姥姥跟着胡同里的张奶奶学的,说“12道褶的虾饺才正宗”。
“快尝尝虾饺,虾仁是凌晨从曹妃甸渔港运的——
曹妃甸是渤海湾最大的渔港,每天凌晨3点开港,两小时内就能运出50吨新鲜海鲜,你二舅妈托老陈挑的虾,老陈在海鲜市场干了三十年,专挑活蹦乱跳的‘渤海湾大对虾’。”
秦淑慧指着虾饺,“这种虾每只都有15厘米长,比笑笑的小手还长,一只虾能剥出两瓣肉,每年5-6月最肥,现在是养殖和野生结合,全年都能吃到。
你姥爷以前总说,‘吃虾就得吃活的,死虾鲜气跑一半,冻过的虾连甜味都没了’,所以每次买虾,你二舅妈都要看着老陈现捞现剥。”
笑笑咬了口,鲜汁顺着嘴角流,秦淑慧赶紧用软棉柔巾擦——
那是她用妈妈小时候的旧棉布改的,是1980年妈妈上小学时穿的校服,纯棉的布料洗得发白却软乎乎的,比超市里的纸巾亲肤多了,擦在脸上不扎人。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姥姥,虾饺里有甜甜的碎碎!”
笑笑嚼着马蹄碎,含糊地说,嘴角还沾着点虾汁。
“那是保定白洋淀的马蹄,咱们北京郊区种的马蹄甜度不够。”
秦淑慧眼里漾着笑,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嘴角,“白洋淀的马蹄长在浅水里,那里光照足,水分多,土壤是腐殖土,种出来的马蹄脆甜,还带着点湖水的清味。
白洋淀那边有两千亩马蹄种植区,用的是生态种植,不打农药,摘下来就能吃。”
她想起以前的事,“你姥爷以前也爱吃马蹄馅的,总说‘食材的本味最珍贵,调料多了就盖过鲜味了’。
有次你妈妈12岁,刚从四川亲戚家回来,觉得辣的好吃,非要给虾饺放辣椒,说要学四川菜,被你姥爷追着绕槐树跑了三圈,
最后还是你太姥姥说‘各做一盘’才罢休,结果你妈妈吃了两口辣的,就辣得直吸气,哭着要吃姥爷做的原味。”
笑笑似懂非懂点头,又夹了个虾饺,小眉头皱着:
“那我要多吃点,留给姥爷好不好?姥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秦淑慧摸了摸她的头,指腹蹭过孩子柔软的头发——
那是早上刚给她扎的小辫子,还喷了点儿童护发喷雾,是大舅妈特意买的,不含硅油,闻着有橘子味。她没说话,只把碟子里剩下的三个虾饺都推到她面前:
“先吃你的,姥爷回来姥姥再给他包,保证比这个还鲜,到时候让姥爷带你去曹妃甸看渔船好不好?”
上午庭院:织针与拨浪鼓的暖意
刚吃完早饭,院门外就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咕噜”声——
石板路不平整,车轮压过缝隙时会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胡同里的老邻居一听就知道是苏家的人回来了。
笑笑蹦着跑到门口,就看见大舅妈李芸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进来——
这自行车是姥爷1980年买的永久牌,当年要凭票才能买到,姥爷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才分到一张票,花了156块钱,相当于他四个月的工资。
现在自行车还擦得锃亮,车把上缠着黑胶布,是姥姥怕姥爷骑车硌手缠的,车座套是灯芯绒的,用了二十年没破,车链条每个月都用机油擦,骑起来还很顺畅。
“笑笑来啦!”
李芸放下自行车,从车筐里的蓝布包里掏出一双浅粉色的小袜子,袜口绣着小小的草莓,针脚密得看不见线头,草莓的叶子还用了绿色的线,看起来栩栩如生。
“舅妈给你织的羊绒袜,用的是内蒙古鄂尔多斯的细羊绒——
鄂尔多斯的羊绒纤维细度只有14微米,比普通羊毛细一半,摸起来软乎乎的,比普通毛线软三倍,冬天穿小皮鞋也不冻脚。”
李芸蹲下来,帮笑笑脱鞋试袜子,
“舅妈照着你上次穿的28码鞋织的,肯定合脚,上次你妈妈说你脚长得快,我还特意在袜口留了点松紧度,能多穿半年。”
笑笑坐在门槛上,伸着脚让李芸帮她穿,袜子裹住小脚,暖得她直跺脚:
“暖暖的像姥姥的手!舅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粉色呀?”
“你妈妈跟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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